此等行徑,人神共憤!禽獸不如!
“怎麼辦?”林狂衝到陸安身邊,看著下方慘狀,雙眼赤紅如血,恨不得立刻殺回千幻蜃樓。
陸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意,聲音沉凝如鐵:“傳令!原地紮營!所有斬妖使,協助百姓安置婦孺!取出關內帶來的‘清瘴散’,稀釋後給她們灌下!快!”
“諾!”林狂領命,如旋風般衝下山坡。
命令傳下,原本因恐慌而瀕臨崩潰的隊伍,在斬妖使們迅速而有力的組織下,奇蹟般地穩住了陣腳。看到那些銀甲銳士不顧汙穢,小心翼翼地攙扶起自己的親人,將溫熱的藥湯送到嘴邊,盧州百姓眼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取代——那是久違的、幾乎被遺忘的……被當做人對待的溫暖。
“謝謝……謝謝軍爺……”一個虛弱的老嫗拉著一名年輕斬妖使的手,渾濁的老淚滾滾而下。
年輕的斬妖使眼眶微紅,只是用力握了握老嫗枯瘦的手:“阿婆,挺住!到了拒妖關,就好了!”
看著營地裡漸漸升起的炊煙和忙碌中透出的一絲生機,陸安站在山坡上,夜風吹拂著他染血的衣袍,眼神卻明滅不定,充滿了掙扎和憂慮。
我真的……能給他們一個未來嗎?
從盧州的“飼料”變成拒妖關的“盾牌”?剛出虎穴,又入狼窩?拒妖關外的妖魔,比千幻蜃樓的蠱蟲更加兇殘百倍!十年血戰的陰影,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在擔心他們?”身後傳來趙慶低沉的聲音,林狂也跟在一旁,臉色同樣凝重。
陸安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那些在親人照料下艱難喘息的身影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是啊。盧州雖苦,至少……還能活著。拒妖關,是要命的。”
“大匠,你錯了!”趙慶斬釘截鐵地說道,聲音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沉痛,“這絕不是剛出火坑又入地獄!對他們來說,這是唯一的生路!是您給了他們掙脫枷鎖、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
他走到陸安身邊,指著下方營地,眼中燃燒著火焰:“大匠可知,盧州號稱大永糧倉之一,土地肥沃,可為何百姓面黃肌瘦,一年到頭都在捱餓?那海量的糧食去了哪裡?”
不等陸安回答,趙慶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因為我就是盧州人!我親眼見過!聖地盤剝,官吏敲骨吸髓!千幻蜃樓所謂的‘添丁稅’!每一戶添丁,要麼交出二十兩白銀的‘地脈損耗費’,要麼……就去領一枚蠱蟲,種在嬰兒心口!美其名曰‘共生福澤’,實則是將孩子從小變成蠱蟲的溫床和……人質!”
“還有耕地要交‘地力損耗稅’!走路要交‘馳道損耗稅’!喝水要交‘水源淨化稅’!呼吸……都要交‘天地靈氣稅’!!”
“盧州百姓,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揹負著父輩甚至祖輩留下的如山債務!活著,就是為了還債!還不完,就留給子孫!子子孫孫,永世為奴!!”
趙慶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大匠,您告訴我,這樣的‘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他們連喘氣……都是要交稅的牲口啊!”
林狂聽得渾身發冷,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朝廷呢?!皇帝呢?!他們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被如此凌虐?!”
“朝廷?皇帝?”陸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怎麼管?盧州上下早已被千幻蜃樓經營得鐵桶一般,官吏皆是聖地的走狗爪牙!聖旨?不過是廢紙一張!皇帝老兒?他敢撕破臉嗎?”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洞察世事的幽光:“他倒也不是完全不管……只是換了一種更‘聰明’的方式。”
“更聰明的方式?”林狂愕然。
陸安看向趙慶,意有所指:“老趙,你當初能從千幻蜃樓的重重圍殺下逃出盧州……不覺得太過順利了嗎?”
趙慶渾身一震,彷彿一道閃電劈入腦海,臉色瞬間變得極其複雜,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林狂看看陸安,又看看趙慶,急道:“到底怎麼回事?”
陸安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他在等。等盧州的百姓被逼到絕路,自己站起來反抗!聖地壓迫越狠,官吏盤剝越兇,民怨積累越深,反抗的火苗就越旺。只要火起……他就有了名正言順出兵‘平叛’的理由!不僅能清洗盧州官場,更能借機狠狠敲打甚至重創千幻蜃樓!”
“老趙當初的反抗,就像一顆火種,讓他看到了希望。所以他暗中派人,助你脫困,把你當作一顆投入盧州這潭死水的石子,希望能激起更大的波瀾。”
“只是……”陸安自嘲地笑了笑,“他大概也沒算到,我這個變數會一頭撞進來,還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林狂聽完,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陸安的眼神變得極其古怪:“說的頭頭是道……陸大匠,你們這些玩心眼的人,心都這麼……這麼髒的嗎?”
聽到這話,陸安額頭青筋一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叫審時度勢!你懂個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