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蕭煜這個名義上的皇帝還在,大永的核心就不至於瞬間崩盤,局勢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但緊接著,更沉重的壓力襲來。
“哼!”脾氣最為火爆的林狂猛地一捶身旁的石柱,發出沉悶巨響,隨後虎目圓睜,聲音如同悶雷:“就算皇帝老兒是好意!就算太祖爺顯靈護住了他!可現在全天下人怎麼看我們拒妖關?!他孃的‘叛逆’!兩個血淋淋的大字就扣在我們腦門上!”
林狂環視著滿廳的袍澤,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憋屈和憤怒:“弟兄們!我們關內的斬妖使!哪一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我們求什麼了?求功名富貴?求封妻廕子?屁!我們求的不過是身後爹孃妻兒能睡個安穩覺!求的是九州大地少些家破人亡的哭嚎!所以哪怕朝廷十年不聞不問,哪怕聖地袖手旁觀,我們照樣在這裡死戰不退!流血流汗,無怨無悔!”
林狂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是啊,他們無所求,所以能忍受清貧與危險。
但這份無所求的堅守,如今卻被最應該信任他們的人,汙衊成了叛逆!
這份委屈,這份憋悶,如同毒蛇般噬咬著每一個人的尊嚴!
“可如今呢?!”林狂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悲憤的嘶吼,“我們成了什麼?叛逆!天下人眼中的叛逆!我們流的血算什麼?我們倒下的兄弟算什麼?!那些倒在刀冢裡,連個名字都沒留下的袍澤,他們又算什麼?!難道就是為了今天,被那些坐在京城暖閣裡、喝著美酒、摟著美人、滿口仁義道德的老爺們,指著脊樑骨罵一聲‘叛逆’嗎?!”
議事廳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和壓抑的哽咽。
在場之人雙眼睛赤紅,無數雙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十年堅守,換來的竟是背後一刀!這份屈辱,比妖魔的利爪更讓人痛徹心扉!
陸安抬眼,目光緩緩掃過林狂、趙慶、萬景、程甲、齊明五人。
十年鏖戰,十年鎮守,十年大浪淘沙!當初意氣風發的青年,如今都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鐵血將領。
他們一起經歷了無數次生死,一起送走了近兩萬名並肩作戰的袍澤!
正是這殘酷的淘汰和共同的信念,才淬鍊出了如今拒妖關最核心的五千名鐵骨錚錚、悍不畏死的斬妖使精銳!
這五千人,是拒妖關的脊樑!是真正將“守護”二字刻進骨血裡的戰士!
然而現在,朝廷一道旨意,便將他們和關內所有浴血奮戰的將士,統統打成了“叛逆”?
陸安能感受到眾人心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和憋屈,這份情緒,同樣在他胸腔中翻騰、衝撞!
皇帝這一手“趕鴨子上架”,固然將拒妖關與妖魔的嫌疑撇清了,但也徹底寒了關內將士的心,將他們推到了天下人的對立面!
這脊樑骨,被戳得生疼!
陸安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彷彿帶著冰渣,刺得肺腑生疼。
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萬載玄冰般的決絕!
“蕭燦!”陸安的聲音陡然響起,打破了壓抑的死寂。
“師父!”
蕭燦立刻挺直脊樑,眼中燃燒著忠誠的火焰。
“若拒妖關暫時交予你執掌,統御全域性,固守關隘,你可能做到?!”陸安的目光如同實質,緊緊盯著他。
蕭燦沒有絲毫猶豫,胸膛一挺,沉聲道,“師父!弟子以性命和蕭氏先祖榮耀起誓!拒妖關如今擁兵五萬,皆百戰精銳!星熠境為卒,若主動出擊,弟子不敢妄言必勝!但若論守關!”
聲音鏗鏘有力,帶著無與倫比的自信和屬於軍人的鐵血。
蕭燦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鐵交鳴,響徹整個議事廳:“弟子在此立下軍令狀!只要我蕭燦還有一口氣在!只要拒妖關還有一兵一卒!絕!不!容!一!只!妖!魔!越!關!隘!半!步!”
“若有任何閃失,無需師父動手,弟子自當提頭來見——!!!”
“好!”陸安猛地一聲斷喝,聲震屋瓦!
隨後豁然起身,不再看蕭燦,那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目光,如同兩柄出鞘的絕世兇刃,瞬間釘在了林狂、趙慶、萬景、程甲、齊明五人身上!
十年生死與共,早已心意相通!
只是一個眼神交匯,林狂五人瞬間明白了陸安的決斷!
一股同樣熾熱、同樣憋屈、同樣需要宣洩的狂暴戰意,從他們眼中轟然爆發!
“林狂!”
“趙慶!”
“萬景!”
“程甲!”
“齊明!”
陸安的聲音如同戰鼓擂響,每一個名字都帶著千鈞之力:
“點齊我斬妖營——”
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跟隨他十年、如今飲盡妖魔血的巡天,刀鋒直指帝京方向,森寒的刀光映照著他眼中沸騰的殺意與無邊的憋屈!
“隨我——”
“進!京——!!!”
“轟——!!!”
整個議事廳的空氣彷彿被點燃!一股壓抑到極致、終於找到宣洩口的滔天戰意混合著沖天的憋屈與憤怒,如同火山般轟然噴發!
“喏——!!!”
林狂五人同時踏前一步,發出震天的咆哮!
無需任何言語,他們眼中只有同一個信念:用手中的刀,用拒妖關五千斬妖使的血性和力量,去告訴那帝京城裡高高在上的所有人!
我們,不是叛逆!
我們流的血,為的是身後家小,同樣也是為了九州!
我們的脊樑,寧折不彎!
這盆髒水,我拒妖關,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