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犯們踉踉蹌蹌地朝著那片象徵著喘息之地的樹蔭挪去。
當隊伍終於連滾帶爬地湧入那片濃密的樹蔭下時,彷彿從地獄一步跨入了天堂。
所有人都像被抽掉了最後一絲力氣,不管不顧地癱倒在地,貪婪地呼吸著樹蔭下略為清涼的空氣,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
沉重的推車被隨意地丟在一旁,發出沉悶的響聲。
一時間,樹蔭下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喘息聲,以及壓抑不住的,因為放鬆而發出的細微呻吟。
“水,水……”有人乾裂的嘴唇翕動著,發出微弱的氣音。
解差們也累得夠嗆,解下腰間沉重的水囊,自己先狠狠灌了幾口,才罵罵咧咧地開始傳遞。
輪到流犯時,依舊是那個破舊的小水囊,每個人只能分到可憐的一小口。
冰涼的水滑過火燒火燎的喉嚨,帶來短暫的慰藉,卻更加勾起了腸胃深處那難以忍受的飢餓感。
從昨夜到現在,除了幾口冷水,肚子裡早已空空如也。
疲憊尚能強撐,但這噬骨的飢餓,卻像無數只螞蟻在啃食著五臟六腑,讓人坐立不安,心慌氣短。
解差們和其他有不少行李乾糧的流犯還好,他們歇了一會,恢復了一些力氣之後,便拿出鍋碗瓢盆開始做飯了。
只剩下那些沒錢的流犯們只能痛苦地捂住肚子,按壓下洶湧的飢餓感。
就在剩下的流犯們都被飢餓折磨得昏昏沉沉,眼神空洞地望著樹影發呆時,一個清朗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氣沉沉的寂靜。
“諸位。”
餓得雙頰凹陷的流犯們循聲望去,只見趙安瀾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走到了樹蔭下相對開闊一點的地方。
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雖然眉宇間也帶著揮之不去的倦色,但比起其他人,依舊顯得從容許多。
她的目光掃過和自己簽訂了契約的流犯們一張張被飢餓和疲憊扭曲的臉。
“李大哥給了大家一個時辰休整,想必都餓了吧?”趙安瀾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流犯們耳中。
餓?何止是餓,簡直是餓得前胸貼後背,餓得眼冒金星。
所有簽訂契約的流犯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趙安瀾身上,帶著一絲茫然,更帶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