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一出，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柳三江的手指微微顫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那裡是屯子的墳地，是自打鬼子投降後，屯屯長特意請了風水先生看過的風水寶地。
抗日時期犧牲的柳家寨人，支援的抗聯戰士，還有平日裡去世的鄉親，都安葬在那裡。包括柳三江的父母。
“這事不行。”柳三江聲音發緊，喉結上下滾動，“那地方，誰家沒有親人在那兒？”
老火銃深深地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複雜的情緒：“我知道這事難。我雙親長眠於此。當年從奉天遷墳到這兒，就已經打擾過他們一次。要不是為了屯子的未來，打死我也不會提這事。”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帶著一絲激動：“這件事情勢在必行！你們想想，埋在那兒的長輩，誰不希望後人過上好日子？”
周圍的人都停下腳步，靜靜地聽著。從沒見過老火銃這般激動。遠處的山風嗚咽著，彷彿在為這個艱難的決定嘆息。
“老銃，這事得從長計議。”屯屯長拍了拍老火銃的肩膀，聲音沉穩，“不是咱們幾個人能定的。得開屯子大會，讓大夥兒一起商量。”
“待慰問部隊歸來後再議。”老火銃深吸一口氣，眼神中帶著堅定，“我就是覺得那地方實在合適。地勢平整，水源充足，開出來能讓屯子吃上幾十年的糧食。”
柳三江站在一旁，心裡五味雜陳。春寒料峭的風吹在臉上，帶來一陣刺痛。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東嶺的方向，那裡埋著他的至親，可老火銃說的也有道理。
屯屯長看了看柳三江，又看了看老火銃，眉頭緊鎖。拆人房屋，扒人祖墳，這是天底下最缺德的事。可為了屯子的未來，這事又不得不考慮。更何況那裡還有烈士的墳墓。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誰都沒再說話。腳下的泥土還帶著些許潮溼，踩上去發出輕微的響聲。
柳三江的心裡翻騰著各種念頭。他想起小時候，父親帶著他去東嶺後頭祭拜時的情景。那時父親說，人死後要入土為安。可現在，為了活人，卻要去打擾死人的安寧。
這是對是錯？
他不知道。只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遠處傳來鳥兒的鳴叫，打破了沉默的氛圍。柳家旺還在前面帶路，腳步輕快，完全不知道身後這些人正在為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發愁。
“三兒，”屯屯長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你覺得，要是真開了那片地，會不會......”
他的話沒說完，但柳三江明白他的意思。會不會惹怒了地下的亡魂？會不會遭天譴？這些問題，恐怕每個人心裡都在想。
“我......”柳三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火銃接過話頭：“當年抗聯的弟兄們，為了咱們能過上好日子，連命都不要了。要是知道他們的墳地能讓後人過上更好的日子，我想他們在地下也會安心。”
這話說得在理，可柳三江心裡還是難受。他看向遠處的山巒，陽光下的積雪正在慢慢融化，露出下面黝黑的土地。
“要不要先去問問上面的意思？”有人提議，“畢竟那裡有烈士的墳。”
屯屯長點點頭：“這事確實得請示上面。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跟屯子裡的人說清楚。這麼大的事，得大家夥兒一起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