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的眼皮像是粘了層漿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開條縫。
還沒等看清周遭光景，兩道炸雷似的哭鬧聲就狠狠砸進耳膜，震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病房裡的消毒水味混著淡淡的汗味鑽入鼻腔，她偏過頭時，脖頸的肌肉都在發酸。
視線裡，林父懷裡的襁褓被他顛得上下起伏，豆大的汗珠順著他鬢角往下滾，在外衫的衣襟上洇出片深色的水跡。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是咋了？”
林父哄著懷裡的孩子，汗水流進眼睛都顧不上擦，另一隻手笨拙地拍著襁褓。
“是不是餓了？還是尿了？”
林國棟站在旁邊，胳膊肘上架著另一個襁褓，姿勢僵硬得像託著顆即將引爆的炸彈。
他想學著林父輕輕晃動，胳膊卻繃得筆直，急得在原地小步打轉，皮鞋踩在地上發出噠噠輕響。
“爹，你看他臉都哭紅了，是不是我抱得不舒服？”
他話音剛落，懷裡的小傢伙突然拔高了哭聲，小拳頭攥得像顆緊實的小核桃，嗓子眼裡擠出的聲兒尖利又委屈，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在拼命哀嚎。
林霜看得眼皮直跳，剛想開口說“輕點晃”，喉嚨裡卻幹得發疼，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她動了動手指，才發現梁誠不知何時守在床邊，正拿著棉籤蘸了水往她唇上抹。
“醒了？剛醒身子虛，別說話。”
梁誠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濃重鼻音，眼底泛著紅血絲，像只熬了夜的孤狼，
“他們……”
林霜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那片混亂。
梁誠順著她的視線掃了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
“孩子們有爹和大哥哄著呢！你好好歇著，不用擔心。”
林霜愣住了。印象裡梁誠雖不善言辭，卻不是冷漠的人，可此刻他眼底的疏離，分明是對孩子的漠視。
她哪能不知道，在他心裡，這兩個讓她遭了大罪才生下來的小傢伙，根本不配佔用她半分精力。
像是感覺到老父親的厭棄，林父懷裡的嬰兒突然爆發出更高亢的哭聲，像是在抗議這便宜爹的冷淡態度。
林國棟見狀，趕緊把自己懷裡的孩子往林父身邊湊，想讓兩個小傢伙互相做個伴，說不定能不哭了。
誰知剛挨近，他懷裡的那個也像是被點燃了引線，哭聲瞬間拔高了八度，兩個孩子的哭聲交織在一起，差點把病房的天花板掀了。
“這這這……”
林父急得直打轉，轉身時眼角餘光瞥見林霜醒著，頓時像見了救星，完全沒顧及梁誠驟然變冷的臉色，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林霜枕邊。
林霜下意識的伸手護住孩子，指尖剛碰到襁褓邊緣，那扯著嗓子乾嚎的小傢伙突然像被按了暫停鍵，哭聲戛然而止。
幾秒鐘後，他居然對著林霜露出了無齒的笑容，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淌，在襁褓上洇出小水點。
被林國棟抱著的小老二也止住了哭聲，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霜，小嘴巴還一癟一癟的，像是還在回味剛才的委屈，睫毛上甚至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你看這小傢伙，跟他哥一個樣，就認你。”
林國棟看得稀奇，趕緊把小老兒也放在林霜另一邊，後退兩步時還拍著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林霜看著林家父子如蒙大赦的神情，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她低頭伸出還沒什麼力氣的手，輕輕碰了碰小老二的臉蛋，那細膩溫熱的觸感就讓她心頭一暖。
小老二像是被這溫柔的觸碰安撫了，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林霜的手指，小腦袋還往她手邊蹭了蹭，發出細碎的哼唧聲，那模樣乖巧得不行。
另一邊的老大不樂意了，開始哼哼唧唧地扭動身子，小嘴巴撅得能掛住油壺，明擺著在求關注。
林霜瞧著這一幕驚奇不已。
不愧是靈泉水滋養過的孩子，才剛落地就知道爭寵了。
林家父子也看得嘖嘖稱奇，唯有梁誠這個新晉奶爸，眉頭擰得能夾死蚊子。
他昨天守了林霜一整夜，眼瞅著她臉色蒼白得像張紙，心疼得直抽氣，這會兒倒好，這倆罪魁禍首倒先佔了便宜。
他伸手想把老大往旁邊挪挪，指尖剛碰到襁褓，那小傢伙突然“哇”地一聲癟起嘴，眼看就要重演剛才的哭鬧大戲。
林霜趕緊用沒被小老二攥住的手按住梁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別嚇著孩子。”
梁誠手僵在半空，心裡那股酸水直往外冒。
合著他連碰都碰不得了？
可當他看到林霜眼底那抹溫柔的笑意，還有她手背上因輸液留下的淡青色針孔，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悶悶的說道。
“你剛生完，要好好休息。”
林國棟在一旁看得直樂，悄悄捅了捅林父的胳膊。
“爹，您瞧見沒？這新爹是吃醋了。”
“哼，胡說，誠子怎麼可能連倆奶娃的醋都吃。”
林父強忍著笑，一本正經地反駁，眼角的皺紋卻洩露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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