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盯著那三隻胳膊掄著黑曜石斧頭的藍皮怪物,死活想不通這小破鍊金室,怎麼突然冒出個見習階的異族標本。
而林恩只是隨手彈了彈藍膚人胸前的光潔臉孔:“組織從新大陸淘來的標本。”
托馬斯聽後也點了點頭,不去追究對方是哪個組織的,拿出一張燙金的劇票。
“下個月二十一號琥珀帷幕劇院,《羅曼諾夫末裔》首演,記得在女孩子面前穿的體面點,實在沒錢就和我說一聲,送你一套鑲銀扣禮服?”
林恩一臉莫名其妙:“追姑娘才要體面,我去那是有正事的。”
“咳咳......”托馬斯突然像被煙嗆到似的咳嗽兩聲:“你真不知道?”
“難道我應該知道些什麼?”
“咳...不知道也挺好的。”托馬斯拇指蹭過鼻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總之把頭髮抹點發蠟,我再送你一套帥氣的禮服,省得被劇院侍應攔在貴賓席外。”
托馬斯說完也不等林恩回話便離開了三號鍊金室,門軸都沒來得及發出告別的吱呀。
“神神叨叨的......”林恩對著晃動的門板嘟囔,抬頭瞥見掛鐘銅指標已咬在四點四十。
於是便將儀式盤與藍膚人無面者都收納進儲物空間,準備離開集市,先去辛西大嬸家。
讓這位長輩先離開東澤去鄉下避避風頭,以免自己的事情牽連到對方。
......
凌晨四點四十的月光像層霜。
夜裡海關大舉出動圍捕林恩,最終與普爾思裔的“社群鋼盔隊”撞出整宿火星。
此刻熱鬧的械鬥已經結束,但東區街道卻是遍地狼藉。
唯獨作為風暴眼的阿克曼城堡因為林恩跑的早而靜立如常。
只是橡木門板上那道猩紅封條格外刺眼,像道新鮮結痂的傷口。
而辛西婭大嬸此時正打著哈欠繫緊鯨骨圍裙。
外頭叮叮咣咣鬧騰整宿的動靜才消停不久,她拎起醃魚桶剛要推門,準備像往常一樣前往酒館開工。
但這時橡木門卻吱呀一聲卻自己開了。
黑袍人立在石階上,身後街道彷彿被巨獸踩踏過,還殘留著械鬥後的狼藉。
翻倒的鯡魚桶卡在陰溝柵欄,凍成琥珀色的菜湯裹著玻璃渣,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鑽。
“大嬸,”機械音從兜帽下滲出,語氣卻帶著對長輩的禮貌,“海關查封了酒館,他們是衝林恩來的。”
辛西婭的醃魚桶咣噹砸在門檻上,青魚尾巴拍打著石磚。
她感覺自己被圍裙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
嗡——
清晨五點的報時汽笛刺破海霧,鑄鐵音錘砸向黃銅鐘面的震顫順著蒸汽管道,震醒碼頭區鐵皮棚屋裡蜷縮的工人們。
請了兩天假的威爾,攥著褲兜裡的資質測試藥劑,補丁校服被海霧洇成深灰色。
兩天過去,他整個人精氣神明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指節摩挲著玻璃管盤算,腳步聲透著一絲活潑輕快。
“等會跟阿克曼老闆透個底,他若是有超凡資質,也可以輕鬆成為超凡者,還有辛西婭大嬸......”
但鞋尖剛蹭到酒館五米外的石板縫,那道猩紅封條就扎進瞳孔。
他踉蹌著後退半步,藥劑瓶在掌心攥得發燙:“怎麼會?出什麼事了?”
而就在這時,威爾後頸汗毛突然炸起。
“林恩他現在很安全。”
神秘黑袍人的金屬音突然從霧中刺出,驚得威爾後頸寒毛倒豎。
他指尖下意識的泛起一絲靈性微光,剛要有所動作就被黑袍下句話給釘在原地。
“黑鉛理工的名頭雖然能讓海關和憲兵隊不敢輕易動你。
但以防萬一,你最好也不要輕易踏出校門...”
說完一句後,黑袍人兜帽搖擺,轉身沒入了濃霧,只剩威爾茫然站立原地。
“幫我捎句話——”霧中突然刺出沙啞的機械音。
“我有‘王座’的圖紙,若那幾個老學究有意,下個月21號晚,來琥珀帷幕劇院三號廳面談。”
威爾這才回過神來,後頸一涼,拔腿就往黑鉛理工學院方向狂奔,晨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沒了他最後一片衣角。
半個小時後,晨霧被白日的光芒撕開道裂口時,裹著五層圍巾的小施羅德正縮著脖子往酒館蹭。
帆布包裡油墨未乾的《琥珀晨報》硌得他肋骨生疼,滿腦子都是林恩熬的土豆湯香氣。
“今天的頭條可是大新聞...”他嘟囔著摸向橡木門把手的瞬間,猩紅封條刺進瞳孔。
整摞報紙砸進地面,最上面那張的頭條標題在濁水中漸漸暈開——
《塞繆爾市暴動遭雷霆鎮壓!鐵砧黨魁克勞澤·格里高利及千餘黨羽落網》
蜷縮的鉛字沾溼著浮沉,像極了前兩日還叫囂著要‘劍指白蘭’的暴徒們。
很多人看到這條新聞也只會嗤笑一聲,以為這場鬧劇到此為止。
但這個世界可能也只有林恩最清楚,對於這位克勞澤·格里高利來說,也許監獄鐵窗才是他真正的‘奮鬥’開端。
小施羅德哪懂這些,只覺得肋骨發緊,這回不是被報紙硌的,而是某種哽在咽喉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