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鐘鼓樓的飛簷挑著半輪殘月。陸嘉珩裹緊灰布長衫,踩著衚衕裡溼漉漉的槐葉往東四牌樓走。
福聚軒的老茶房照例給他留了臨窗的座。榆木方桌上擱著前朝的青花蓋碗,碗底沉著去年秋天曬的茉莉香片。跑堂的栓子拎著黃銅大壺來續水,滾水衝開茶骨,浮沫裡漾出幾片枯黃的槐葉。
“陸小哥今兒來得早,家裡的事都辦妥了?“說書人老崔捧著那把包漿溫潤的紫砂壺踱過來,大褂袖口磨得起了毛邊,卻仍一絲不苟地挽著。
陸嘉衍笑著拱手:“有勞先生掛心,都辦妥了。“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報童清脆的叫賣聲:“號外,號外!大總統換人啦,袁大帥執掌北洋!“
老崔聞言,慌忙放下紫砂壺,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口,一把拽住報童的衣角:“小兄弟,來份報紙!“
他掏出兩個銅板塞進報童手裡,迫不及待地展開報紙。油墨未乾的鉛字在晨光中泛著微光,老崔的眼睛卻亮了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好素材!若能編成段子,定是最近最火的曲目。茶館裡求的什麼?無非就是個熱鬧,引人討論,生意也就來了。
他轉身時,發現茶客們早已豎起耳朵,目光灼灼地望著這邊。陸嘉衍端起茶碗,輕輕吹開浮沫,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窗外的槐樹沙沙作響,幾片黃葉隨風飄進茶館,落在老崔的報紙上。
陸嘉衍總算得到一些自己熟悉的歷史資訊。事實上,就在三天前,他還是21世紀一個為找工作焦頭爛額的普通青年。
那天的情景歷歷在目:他漫無目的地在衚衕裡遊蕩,簡歷投了無數卻石沉大海。
忽然,一陣風捲起地上枯黃的落葉,一張泛黃的宣紙飄飄蕩蕩掛在槐樹枝頭。紙上用毛筆工整地寫著:“誠聘英才,月入過萬,終生聘用,待遇從優。“
當時的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跟著地址找到一處幽深的四合院。院裡坐著個穿長衫的老者,笑眯眯地遞來一份用工協議。條款寫得清清楚楚:包吃包住,月俸紋銀百兩,終身聘用,不得反悔。
陸嘉衍只當是哪個劇組的臨時工,想都沒想就簽了字。誰知剛按下手印,眼前一黑,再睜眼時,身上的夾克牛仔褲已變成了粗布長衫,兜裡的手機變成了一疊銀票。
此刻,他坐在茶館裡,聽著周圍人議論著袁世凱就任大總統的訊息,恍如隔世。茶碗裡的茉莉香片散發著熟悉的味道,卻讓他更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了民國初年。
窗外,報童的叫賣聲漸漸遠去。陸嘉衍摸了摸袖袋裡的銅錢,苦笑著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終生聘用“吧。
那紙協議倒是一點沒騙人。陸嘉衍現在的身份是內務府慶豐司官員之子。這慶豐司聽著氣派,實則是專為宮裡採辦牛羊肉的衙門。雖說職位低賤,向來由包衣奴才打理,可油水卻是實打實的豐厚。
他的“父親“陸老爺,藉著職務之便,幾乎壟斷了四九城的牛羊下水買賣。這生意看似不起眼,實則暗藏玄機。
四九城裡光幾家有名的小吃店,每日就要消耗上百斤羊肚羊雜。更別提那些售賣白水羊頭的、爆肚的小鋪子。一年下來,陸家的進項比那些體面的大買賣還要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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