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齋出了一支鎏金點翠的步搖,被大帥麾下的軍官用三千現大洋生生砸下,眉頭都沒眨一下。坊間傳言掌櫃捶胸頓足整宿,後悔沒開出高價,開價太過隨意,青磚地都快被踱出兩道溝來。
“真是好賺啊……”陸嘉衍嘆了口氣,雖然自己已經很謹慎了,但看來還是經驗不足。不過,知道行情就好辦了。他揣著盒子,走向了琉璃廠。
這一回,今日陸嘉衍特意換了身簇新的杭綢長衫,他每一家店都去了一遍,施施然從福寶齋門前晃過七次,偏不跨那道烏木門檻。
富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掌櫃的,看來他也聽說了那件事。他手裡肯定有好貨,您瞧瞧,整條街都在議論。對面聚寶閣的掌櫃已經追上去了。”
老掌櫃嘆了口氣:“咱們這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憑的就是眼力識貨,靠嘴皮子騙人。跟當鋪一個道理。我怎麼知道這年輕人真有這些路子?富貴,你跑一趟,攔住他,就說今晚豐澤園,我給他賠罪。”
富貴應了一聲,急匆匆跑去攔住了陸嘉衍,將掌櫃的話帶到,竟然直接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小的有眼不識闊少爺,今兒務必賞光。您現在得空不?我陪您先去喝個茶。”
這時候,古玩行的夥計就是徒弟,跟親兒子似的。吃喝拉撒掌櫃全包了,還得教他本事。所以福寶齋的事,富貴當自己親爹的事來操心。
陸嘉衍連忙把他扶了起來,開口說道:“今晚肯定到,我去淘換兩本書,等下就過去。你不必這樣,回去跟掌櫃說吧。”
“陸爺太賞臉了!”富貴額頭沾著灰土,袖口也蹭得滿是灰塵,語氣裡帶著幾分急切:“掌櫃的說,往日是他老眼昏花,今夜特備了...”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住,眼角餘光瞥見對面閣樓上,聚寶閣的夥計正抻著脖子朝這邊張望,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
陸嘉衍輕笑一聲,揹著手悠然離開,步履間透著幾分從容。富貴見狀,衝著聚寶閣的夥計狠狠白了一眼,這才轉身快步回到店裡,向掌櫃稟報去了。
老掌櫃聽完富貴的稟報,眯起渾濁的老眼,透過雕花窗欞望向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手中的黃銅水菸袋在櫃檯上敲得砰砰作響,震得案几上的青花茶盞微微顫動:“好個會釣魚的年輕人!”他低聲嘟囔著,嘴角卻泛起一絲讚許的笑意。
“富貴,“他忽然提高了聲調,”去把前兒個收的那套《今古奇觀》取來,再往豐澤園訂一席上等席面。蔥燒海參,九轉大腸,醬燒肘子,芫爆肚絲。冷盤嘛...“他頓了頓,手指在算盤上撥弄了兩下,“剛出的四喜來福,照樣點一套。對了,再要一罈十年的紹興花雕,快去辦吧。”
富貴聽得直咂舌,這一桌席面少說也得十來塊大洋,加上三十大洋收來的書,掌櫃的這是下了血本了。他連忙應聲,小跑著出了門,心裡卻暗自嘀咕:這陸少爺,怕是要成福寶齋的貴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