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北平漂流記

第75章 步步為營

位高者惜名節如惜羽,早不肖與下九流糾纏。可那些正往上爬的狼崽子才最危險——他們爪牙初利,最是兇性難馴。

這濁世裡多少禍事,都是自找的。或是席間多飲了兩杯顯露家底,或是路上偶遇個三教九流的引為知己。有時連拱手作揖時的謙辭,都能被歹人當作可乘之機。

今日範先生執筆臨帖時談及此事,捋須頷首道:“世間無故挨的耳刮子少,自討的苦頭多。此事處置得宜,倒是長進了。”

“無故加之而不怒者,幾人哉?字如其人,持身以正,要藏鋒其中。”範先生筆走龍蛇間瞥他一眼。

光陰似硯中墨,陸嘉衍在範宅習字已超一載。每月初八,總見他提著三斤五花肉穿過衚衕,十塊銀元並一袋新米從無間斷。

二葷鋪的掌櫃早備好陳年花雕,遠遠望見便唱個喏:“範老先生的酒甏又該滿上嘍!”這般君子之交,竟成了城南文人口中的一段佳話。

暮色漸沉時,福晉望著大沽海面上東瀛炮艦的輪廓,鎏金護甲輕輕搭上樑錦兒的手背:“回京城吧,這鹹風颳得頭疼。”

海風捲著浪沫撲來,將她的雲錦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的藕荷色襯裙。

馬車轆轆駛離碼頭,新漆的朱門上“朱䴉置業”四個魏碑小字在夕陽下泛著銅光。

梁錦兒望著那越來越遠的牌匾,忽然道:“思媛真不容易,挺著六個月的身子還往滬市跑。”她下意識揉了揉太陽穴,“單是想著要上船,我這會子就開始暈了。”

福晉摩挲著腕間的翡翠鐲子,冷笑一聲:“願意拼搏的女子,哪個不是拿命在搏?”她望向窗外,“咱們這樣的門第,姑娘們一個個往深宅大院裡送。拼了二十年,就換來這褪色的頭銜?”

她忽然轉頭凝視梁錦兒,“倒是你,這一路走來......可算熬出來了。比你那幾個姐姐命好。”

“大姐才貌雙全,嫁的也好,原以為能安穩度日......”梁錦兒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那方繡著並蒂蓮的絲絹早已皺得不成樣子,“誰知那男的為了補個實缺,竟把她送去……三尺白綾尋了短見。”

“二姐怎麼樣?還不是做小,輸給了家庭。你看小陸子被趕出家門之時。”

“所以啊,”梁錦兒忽然笑起來,眼角細紋裡蓄著淚光,“什麼出頭不出頭的。咱們這樣的女子,活著就是踩著刀尖跳舞。跳得好是本事,跳不好......”。

“所以啊——”福晉忽然冷笑一聲,鳳眸裡閃過一絲銳利,“你才是最明白的那個。什麼情啊愛啊,都是虛的。白花花的銀子才是退路,握得住的男人方算靠山。”

護甲“錚“地劃過她裙襬:“你這一步步,把前人的教訓都化成了算計。大姐的所託非人,二姐的情迷心竅。”

她忽然俯身逼近,鬢邊的點翠步搖簌簌作響,“若論這深宅裡的謀算功夫,滿京城有幾個及得上你梁錦兒?”

梁錦兒半掩的面容上。她唇角還噙著笑,:“福晉謬讚了。不過是不想做那打碎花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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