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內務府裁撤人員就沒那麼幸運了。尤其是早就斷餉的那一批人,經過幾年時間,愈發寒磣起來了。
以往瞧不上的東西,現在想來都嘴饞。以往四五品的官宦家庭,現在也把吃頓好的二葷鋪作為炫耀。肉攤前,平日裡無肉不歡的旗人,也難得出來買肉了。
東西城賣豬頭肉的都挑著“紅櫃子“,老遠就聽見拖著長腔的吆喝:“賣燻魚兒咯——炸麵筋嘞——“
可您要是真去買,十回有八回得賠著笑臉告訴您:“對不住您吶,麵筋今兒個賣完了。要不您捎點兒這個?好歹幫襯幫襯生意不是?”
這買賣做得那叫一個講究!既顧全了主顧的體面,手上的片肉功夫也好。老師傅那把大刀耍得賊溜,“唰唰“兩下,肉片兒薄得能照見人影。
眼瞅著盤子裡堆得跟小山似的,細一掂量卻沒幾兩實在貨——可偏偏叫人漲了面子。
這軟炸肝尖做得也是這門生意。七八兩豬肝裹上一層面衣,炸出來愣是能堆滿一大盤。克五這樣錦衣玉食慣了的爺們兒,哪懂得這些市井門道?還當是四九城又興起了什麼新鮮吃法,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旗人日子的敗落,連帶著街面上的生意都跟著走了下坡路。就連琉璃廠這樣往日裡靠著京裡關係吃飯的地界兒,如今也冷清了不少。
想當年,多少達官顯貴在這兒牽線搭橋、談買賣做交易,琉璃廠就是個頂體面的中間人。現如今啊...
如今不成了,送進來的多,買回去的少。鋪子一個月有八九百大洋的銷售就算不錯了。
同樣的,街面上拉車也多了起來,沒人買賣就沒了介紹費。雖然陸嘉衍早就賺回了本錢,把賃車費降到三十銅元。車伕的生活依然不如從前了。
要說這琉璃廠的生意經啊,那門道可不淺,除了那個門可羅雀的店鋪生意。主要還是靠三大塊業務:
頭一樁就是“寄賣”業務。也就是熟悉的達官貴人,把好物件擱到這裡頭來賣。這生意以前紅火,現如今啊全看緣分了。
第二樁講究的是“蒙“字訣。但凡有進了店裡的。甭管是賣家還是買家,掌櫃的絕不明說。掌櫃會先拿眼梢打量一下穿著,再拐著彎的探一探家世,連奉上的茶葉都是來試探虛實的。末了還得讓客戶自己報個價。要是露了怯?呵呵,那可就...
最普遍的就是第三樁,全憑自個的人脈牽線搭橋。掌櫃的心裡都有一本賬,哪位爺闊綽、好哪口兒。尋著對路的好物件,專程請人來看貨。因著投其所好,十回倒有九回能成交。
這頭一樁寄賣的營生,如今全憑運氣;第二樁“蒙“字訣的買賣也越發難做了。自打造辦處裁撤了大批匠人,這些失了皇糧的手藝人,只得重操舊業。
手藝精湛的尚能混口飯吃,那起子手藝不濟的,卻也各有各的門道。
就比如那專司寫款的師傅,尋個民窯出的上等坯子,提筆蘸釉往底款上一題,送進窯裡再燒一道。
嘿,轉眼就成了官窯的物件!這般伎倆自然瞞不過琉璃廠裡那些老狐狸,可要糊弄那些往來客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些個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專接定燒瓷的活計。雖說是民窯燒造,可件件都是精工細作的好物件,往日專供達官貴人把玩。如今市面上,這等精品是很難見的。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