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要查點什麼事,只需要動動嘴,遞幾張名帖出去就行。倒不是說他權勢有多驚人,實在是他為人處世太過周到,滬上的三教九流,各界人士都肯給他幾分薄面。但凡他託辦的事,旁人大多會盡心去辦。
民國年間花錢最是大方的,頭一個就得數他。想結交誰,必定掏心掏肺地相待;無論誰求上門來,只要沒犯他的忌諱,也總會伸手扶一把。
當年王老大剛在滬市辦報,出了岔子被四處通緝,杜先生念他是為民請命的好漢,便吩咐手下網開一面,讓他登船避了禍。
去年王老大在滬上組建皖省勞工會,杜先生還親自上門奉上禮金道賀。也正因如此,如今王老大憑藉勞工會組建的“斧頭幫”在上海名氣大噪,就連三大亨裡的另外兩位都不敢輕易招惹。
黃老大常叮囑手下:“過了橋瞧見腰上別斧頭的,趕緊繞著走。這幫人下手沒輕沒重。”一來是怕惹麻煩,二來也因這幫人實在清貧,真打起來撈不到半點好處。
以能打會打聞名的張老大,這陣也蔫了,知道去招惹他們得不償失,索性決定避其鋒鋩。唯獨杜先生,和斧頭幫處得極好,有事只需打聲招呼,對方必定全力以赴。
這一回收到杜先生的帖子,華界裡的斧頭幫立刻動員起來,跑遍了條條弄堂;租界內的青幫兄弟,也在四處打探訊息。
沒幾日,便把情況摸得門兒清。杜先生沒避開戴春風,領著他一同坐下,問道:“查清爽了伐?到底是哪能回事體?”
一個穿黑色仿綢衫的男子抱拳作揖:“大哥,那贏錢的男人叫秦博濤,是江南局的技工。聽說手藝出眾,就是有副爛賭的毛病,住在北站附近。另一個動手腳的……”
他瞟了戴春風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杜先生眉頭一皺:“有啥不好開口的?這是我結拜兄弟,儘管說。”
男子這才續道:“我們查到那人住在虹口,看情形像是東洋人。從他家出發,過了鐵軌匝道就是秦博濤的家,故而兩人相熟。據附近的小赤佬說,秦博濤近來突然闊綽起來,吃穿用度都有了派頭,先前門口那些小打小鬧已入不了眼,這才摸到我們場子來。”
說著遞上兩張照片:“弟兄們查過,這事八成和沈家女婿有關。他招攬的那幾位工程師離開前,曾去過江南局考察。約莫就是這之後,那東洋人便跟秦博濤形影不離,秦博濤的手頭也寬裕起來了。”
杜先生兩眼一眯,眸中閃過一絲寒芒:“看來,虹口的東洋赤佬是動了歪腦筋啊!你馬上去趟沈家,把前前後後都給沈老闆說清爽。”
沈家得了訊息,沈立琛不動聲色謝過報信人,待送客回身,才轉向女兒沉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竟招惹上東洋探子了?”
沈曼麗沉吟片刻,看向父親緩緩說道:“我也是猜的,不過想來八九不離十。嘉衍離開滬市之前,得了一套圖紙。他不單借交流的名義給了江南局,其實也送了漢陽廠一份。這事多半就跟這個有關。”
沈立琛一言不發,只揹著手望著窗外。曼麗心裡清楚,父親這是不願沾惹這些麻煩。在他心裡,始終是生意排第一,能不跟這些俗務纏上,便儘量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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