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哥啊——”
乾清宮的西暖閣內，當趙王朱高燧哭著撲到床邊之時，包括吏部尚書蹇義、兵部尚書張本、薛國公靳榮、成國公朱能在內的大明重臣才第一次看到朱高煦如今的模樣。
頭髮稀疏的大明皇帝雙目緊閉，平躺在一張柔軟的被子下，蒼白的面部上，幾處潰爛的創口清晰可見，毫無疑問，這是砷中毒的表現。
古人雖然沒有弄明白砷的化學原理，但並不妨礙他們知道砒霜的用法已經被下毒者會出現什麼樣的症狀，畢竟這玩意算是古代最常用的毒藥了。
皇帝掉了這麼多毛髮，加上面板多處破損，一看就知道這是長期被人投毒導致的結果。
剛從遼東趕回來不久的靳榮面色鐵青，一抹忿恨閃過，但轉瞬就又被其深深壓入眼底。
其實在早些時候，就在他還未進入北京城時，就已經聽到了京中異變的訊息，所以對於要不要再往前走產生了疑慮。
可因為全家老小都被朱高燧拿在手上的關係，這位洪業朝大將才不得不無奈入城。
靳榮有二子，其中長子靳安康，也就是韋清芷的第一任未婚夫在去年的景州之戰中不幸戰死。
而次子年幼，尚不足五歲，長子死後，靳榮對其更是尤為珍視，也正因此，他如今才會面無表情地站在此處看朱高燧表演。
“太子，不，那逆子！”
哭了一陣後，朱高燧的聲音陡然抬高了三分，隨後繼續嚎啕道：
“去歲尚在行在時，二哥您便與弟說宮中有人要害你，並囑咐弟帶人來救，都怪弟晚來了一步，都怪我。。。。。。”
周圍的大臣們距離朱高燧有一段距離，但對方所說的話卻是都能聽個明白。
今日早些時候，幾乎整個北京城的人都知曉了一個驚人的訊息，朱瞻坦死了。
沒錯，大明的太子，同時也是當今皇帝朱高煦在世的嫡長子朱瞻坦死了！
據趙王朱高燧派去的常山中護衛指揮使馬繁所言，太子是畏罪自殺，至於為什麼大明帝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要自殺，按照如今趙王所言來看，是因為對方想要害死自己親爹。
。。。。。。
暖閣內無人說話，因為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去年，當時還是漢王的朱高煦帶兵打進北京後，說的也是彼時的太子朱瞻基害死了自己的大哥。
因此當趙王從口中說出以上那番話後，暖閣內的眾臣皆在感受到一種黑色幽默的同時，心中也不由得感嘆一聲：
“又來了。。。。。。”
似乎從太宗皇帝幹掉自己侄子建文帝起，大明的皇位繼承就受到了詛咒，先是朱高煦與自己大哥朱高熾之間為了爭奪太子之位撕破了臉。
好在因為二人畢竟從小感情深厚，這才在太宗剛駕崩的那段時間裡沒有鬧出什麼大動靜，朱高熾作為長兄對弟弟寬厚友愛，朱高煦作為弟弟也低下了頭。
可好景不長，次年朱高熾駕崩後，幾乎轉瞬之間，其子朱瞻基就把刀架到了自己叔叔脖頸上。
侄子要殺叔叔，叔叔也要殺侄子，金屬碰撞間刺耳的交鳴聲，火藥爆炸後的刺鼻硫磺味，以及去年殘留在北京城的血腥味還未散去，今年立馬就又加重了幾分。
無奈。
文官之中，排在最前頭的老者心中一聲嘆息。
相比於暖閣內的其他重臣，貴為天官的吏部尚書蹇義心中更多的，只有對接下來大明可能風雨飄搖的擔憂。
忠於國家，還是隻忠於某一個皇帝？
這對當年被太祖皇帝恩寵，連名字都是對方所賜的蹇義來說根本構不成兩難，毫無疑問，他會選擇國家。
保住大明的江山基業，這就是他對如何報答太祖皇帝交出的答案。
也正因此，昔年太宗攻入南京後，他才會直接投降，並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繼續兢兢業業地為國家效力。
可如今，當太宗子孫為了皇位在這幾年連番上演骨肉相殘的慘劇後，蹇義知道，若在沒有人出來終結這好像永無止境的輪迴，那麼唐代的前朝舊事終將會在大明身上重現！
“敢問趙王！”
終於，像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般，年逾六十的蹇義深吸一口後抱拳一拜到地道：
“太子毒害陛下一事，可有證據？”
“。。。。。。”
幾乎只是一瞬間，愕然過後，表演被人打斷的朱高燧眼中就迸射出了令人膽寒的神色，周遭的其他大臣也皆第一時間將目光轉向了蹇義，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位昔年在太宗攻入南京後第一時間投降的老人繼續問道：
“陛下令趙王帶兵進京一事，可有手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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