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平北便覺得,沈惟清認為阿榆狡猾虛偽,也不是全無道理。她信口開河的本領登峰造極,偏聽著還挺真誠。
沈惟清忽然轉了話題,問道:“昨夜你傷了那個綁匪後,是翻牆逃走的嗎?”
阿榆怔了下,笑道:“為何要翻牆?那屋子後面不是有個小門嗎?”
韓平北詫異,“你還、還真走的後門?那綁匪沒追你?”
阿榆笑道:“沒有。他應該也害怕,怕我留下,再捅他一刀……”
韓平北嚥了下口水,有種想離阿榆遠些的衝動。
難道滅門大禍真能徹底改變一個?讓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變成連綁匪都忌憚的女魔頭。
沈惟清淡淡看了她一眼,沉默。
若他沒猜錯,秦小娘子又撒謊了。
他勘驗過現場,綁匪失血極多,所過之處均留有血跡,桌椅和衣衫碎片上,都有凌亂的血痕和血手印。
但通往後門的地面沒有血跡,後門的門閂上也沒有血痕。
阿榆不可能是從後門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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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趕到錢府,許是之前阿榆的譏刺有了效果,錢少坤很快領他們去見了鸝兒。
只是引他們過去的路上,錢少坤似笑非笑地說道:“聽聞昨晚秦娘子被綁匪擄去,沈兄、韓兄折騰了整整一夜才將她救回來?”
阿榆尚未怎樣,韓平北、沈惟清的臉色已不大好看。
彼時立朝未久,民風雖不算保守,也比不得前朝盛世時的奔放大膽,男女大防還是有的。一個未婚女子,被人擄去整夜,難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若有心人藉此添油加醋,指不定便毀了這女子的一世清譽。屆時別說嫁個好人家,便是尋常在街坊間立足,也難免被人指指點點。
沈惟清淡淡道:“錢兄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算來,秦小娘子是到錢兄府上查案時出的事……”
就差明著說,莫不是你錢少坤心裡有鬼,才和綁匪勾結,綁了我審刑院的人?
錢少坤臉色微變,旋即笑道:“玩笑,我只是玩笑!原就想著,有二位在,斷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沈惟清含笑道:“其實根本沒什麼難題。我們只是將計就計,想探探綁匪底細罷了。昨夜有意驚動貴府及幾處府衙,也是不想讓綁匪和他背後的人起疑。”
他看了韓平北一眼,那位心領神會,立時笑道:“昨晚我們接了阿榆,還去汴河大街吃了宵夜。沒想到連錢兄也騙過了!”
錢少坤便看向阿榆,似笑非笑,“小娘子不惜以身為餌,想必一定已然探明綁匪底細?”
那二位都不是省油的燈,看來看去,阿榆才是好捏些的軟柿子。
阿榆輕飄飄看他一眼,“綁匪的底細,酈娘子應該清楚得很。難道她沒跟你說?”
錢少坤正要駁斥阿榆荒謬,便聞阿榆一臉嘲弄地繼續說道:“便是她沒說,錢少卿協理大理寺,總不至於無法察覺連枕邊人的異常吧?若真如此,不是酈娘子太會演,便是錢少卿太粗心了。”
協理大理寺,卻太粗心……
這帽子扣得不大不小。
錢少坤待要反駁幾句,但被阿榆這麼一說,不由仔細回憶起鸝兒回來後的表現,似乎是有那麼點不對勁。
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有時還答非所問,難以掩飾的憂心忡忡。
他沉著臉,終究沒敢多說什麼。
沈惟清深深地看了阿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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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三人已被引到後院的一間敞軒中。鸝兒正在軒中等著,見他們見來,立刻站起身來,盈盈笑著見禮。
她生得不算絕色,但肌膚雪白,柳眉杏眸,顧盼含情,舉手投足有種說不出的媚惑之意。
見沈惟清等問起鮑家的事,她立刻紅了眼圈,抬手取帕子拭著淚,說起喬細雨的事。跟老管事說的大同小異,都認為是喬娘子命薄,才會一病而逝。而她在喬娘子出事之前便已離府,對後面的事也便不太清楚了。
但聽她幽幽道:“若知主母這般命苦,我怎麼著都該留在她身邊,伺候她到最後,也算全了主僕情誼。”
韓平北皺眉,問道:“你的意思,你在喬娘子遇害前出府嫁人,完全是巧合?”
鸝兒便紅了臉,幽幽含情的黑眸在錢少坤臉上一轉,輕聲道:“奴家覺得,得遇夫君,是上天之賜,是前世有緣,是奴家三生幸事。”
錢少坤心存猜忌,本有些不快,聽了這話,立馬疑忌全無,溫柔看向鸝兒。四目相對,那說不盡的纏綿憐惜,那難以言喻的如膠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