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納悶了,“前朝遺下的藏身之所,即便有機關,四五十年過去,再被綁匪利用幾回,能有多兇猛?錢界,那個綁匪當真是獨自一人行事?”
錢界道:“前去抓酈母的,的確只有一人。但這裡是不是另有安排,就不是小人所知的了。”
王四忐忑道:“不然,我等進去探一探?”
他身手尋常,說話間目光看向了錢界,顯然希望錢界打頭陣了。
錢界卻將目光投向阿榆。他不關心沈惟清如何,只關心小娘子是怎樣的打算。他的小命還攥在她手上呢!
阿榆看著前方山丘,皺眉。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的確沒多少人敢拿沈相嫡孫怎樣。可如果他們捲入的事端,連王孫貴胄都避之不及呢?
阿榆終究道:“進去瞧瞧吧!沈郎君素有高才,允文允武,若真出了事,未必還能找到這般優秀的夫婿。”
言語之間,分明將沈惟清看得很重,有視其為夫婿之意;可她這漫不經心的語調,聽來卻又有幾分輕視?
錢界等自然是不敢問的,垂頭跟著阿榆走向小山丘。
這座小山丘的確是用山石人工堆疊而成,且山石都是挑選過的,極大極沉,色澤也相似,應是從遠方運來,不知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看得出,假山原先應該有門戶蹬道,可以進入假山內部。多半還曾有人在此交手藏身,在山石上留下了些兵刃劈過的痕跡。但許多年過去,山石上的兵刃痕跡已經模糊,原來的門戶不知出了什麼事,竟似被什麼物事重重打砸過,竟垮塌了大半,只留下一處極小的入口,尋常人得躬了腰才能勉強行走。
入口的山石並無灰塵,地上卻有陳年的積灰,有凌亂踩踏的腳印。阿榆甚至從山石的稜角處發現了幾根淡青的綢線,正是從沈惟清衣衫上勾下來的。阿榆似看到沈惟清彎下高挑的身材,艱難穿過入口的模樣。
她轉頭,王四尚有躍躍欲試之意,錢界卻已露出為難之色。
阿榆嘆氣,說道:“錢界,你先回去休息吧。記得減減肥,不然以後討不著娘子。”
“是!”
錢界尷尬地摸摸頭,卻也不敢胡亂上前獻殷勤。不說他這身材很難擠進去,便是擠進去了,他胳膊上的傷也受不住。
王四有些懼意,但看這小娘子似乎沒有退縮之意,硬著頭皮道:“那我陪小娘子進去吧!”
阿榆搖頭,“罷了,如果裡面真有麻煩,沈惟清解決不了,我解決不了,你去了也是個添頭。在外等著,如果一個時辰我也沒出來,你利索地回去通知沈老吧。”
王四隻得道:“是。不知小娘子是……”
阿榆不知此人根底,正想著如何作答時,錢界已道:“小娘子姓秦,是沈郎君的未婚妻。”
王四肅然起敬,看阿榆的神色都變了。
阿榆卻深深看了錢界一眼,轉身鑽入山洞。
錢界只覺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心下凜然,卻不知自己哪句話錯了。
不就獻個殷勤,介紹了下阿榆的身份嗎?
他卻不知,壞就壞在他嘴太快了。
沈秦兩家的婚約,知曉的人其實並不多。若非他主子指著他從秦小娘子裡拷問出些東西來,也不會跟他說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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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甚是瘦巧,很輕鬆地便穿過那道窄仄的入口,進入山洞中。
洞中很黑,阿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黑暗,藉著入口處投來的光線打量四周。
正如她之前所料,京城附近多平原,並無天然山丘。此處假山完全是人工堆疊而成,內部方方正正,山石有明顯的拼接痕跡。鋪排地面的石塊明顯打磨過,十分齊整,顯然代價不菲。只是此處昏暗,又散落著些山石枯葉,若不是留意細看,倒也看不出特別。
阿榆目光睃巡一圈,並未見到沈惟清或綁匪,卻在四周山壁上看到了刀砍斧擊的痕跡,凌亂交錯,長短深淺不一,頗有歲月侵蝕痕跡,顯然是許多年前的激戰所留。
想來那場激戰喪生之人不少,重修玉津園時才會認為此處不吉,棄而不顧,任其荒廢在苑囿一角。
若當真是什麼要緊人物所留,這山洞必定另有玄機。
阿榆沉吟著,拈了幾根鋼針在指間,沿著山壁一寸寸摸過去,終於覺出一處異常。她推了推,感覺出石頭有輕微的鬆動感。拿火摺子照了,仔細看時,果然發現石壁上有摩挲過的痕跡。她用力一推,一道石門緩緩推開,露出向前延伸的通道。臺階下方一片漆黑,再看不出通向何處。
阿榆檢查過石壁暗門,確定並無機關,才小心地踏上甬道,慢慢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