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百塊都能找得到,指著任意一塊說是兇器都使得。流水沖刷了一年,還能指望留有血跡之類的線索?
韓知院懶洋洋問向高大娘,“高氏,紅葉指證你一直替換喬娘子的湯藥,導致喬娘子很快病死。你可有辯駁?”
高大娘抖如篩糠,看了看鮑廉、安四娘,哭叫道:“老婢也是一片忠心,怕喬娘子害了太夫人啊!”
至此,喬娘子與小姜之死,都被歸於命案,且兇手都已就擒認罪。
以下犯上,按律死罪難免,但其一心護主,其情可敬,其心可嘉,若能確定遇害者居心不良,判官高抬貴手,不僅不會連累主人,指不定連死罪都給免了。
韓知院對高大娘的態度並不意外,一叩驚堂木,說道:“既如此,先將人犯收監,人證羈押待審,鮑學士,安四娘子,也請繼續在審刑院暫住,待本官核證案情後再行回府吧。”
鮑廉倒還穩得住,安四娘已然變色。她上前一步,喝問:“韓知院,兇手既已找出,還扣留我等做甚?”
韓知院已站起了身,袖著手微笑道:“本院方才不是說了?核證案情!譬如,喬娘子要害太夫人,太夫人的侍婢一片忠心,為了太夫人謀害主母,倒還能理解。高氏是你安家帶來的人,怎麼也為了太夫人謀害主母?若說忠心,也只能對你忠心,莫不是為了四娘子你出手?四娘子掌管中饋近十年,耳目眾多,身邊人謀害主母,你究竟是無能不知呢,還是知情不報?抑或……是縱僕殺人?”
他依然和和氣氣,但言語間的指斥已然十分犀利。
安四娘面色驟變。
鮑廉皺眉道:“四娘,韓知院先前已經說了,一切稟公辦理。你與此事無關,不用為此煩憂。”
韓知院哈哈一笑,“鮑學士果然通情達理!放心,既在審刑院做客,缺什麼少什麼,儘管吩咐那些孩子便是。”
鮑廉勉強客套兩句,看韓知院施施然離去,也不便和高大娘等說話,帶了安四娘,徑自跟著差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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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家主僕和證人們被帶下去後,沈惟清立刻收拾案卷,前去找韓知院計議後續之事。而韓平北則拄著拐跟在阿榆身後,一路痛罵鮑家老狐狸小狐狸一窩的臭狐狸,個個滿嘴跑馬沒一句真話,還不如沈惟清,多少還有點人味。
待他罵完,才發現不知不覺跟著阿榆來到她和花緋然的屋子了。
花緋然正倒著茶飲,自然而然地說道:“可來得巧了,上回做了扶芳飲,你們急著查案沒事上,這回可以嚐嚐我手藝了!”
“噢,噢,那多謝緋然姐了!”
想起這兩日花緋然丟開手邊的事,對自己諸多照顧,韓平北再想躲開,自己都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只得訕訕地搓搓手,接過花緋然遞來的茶,悄然縮到阿榆身畔,笑問:“阿榆,還有沒有不解的案例或敕文,我一併給你解答了便是。”
阿榆笑了笑,“韓大哥,我這會兒不想看什麼案例或敕文,只想聽你罵鮑家那些賤狐狸。”
她甚至拿出半盒春餅來,說道:“我出門時阿塗怕我餓著,讓廚娘給我炸了盒春餅,裡面放了生蔬菜絲、筍尖和雞肉碎丁,我和緋然姐嘗著些,味兒還算好。你若是罵得渴了餓了,便吃些喝些,繼續罵!”
韓平北失笑,原來憋著的那股子氣便散了不少,隨手拿了春餅來吃。此時放得久了,其實並不如剛出鍋時新鮮香脆,但此時甚是飢餒,嘗來鹹香綿軟,倒也別有一番口味。
花緋然也一直留意案情進展,此時也道:“鮑家顯然要推出高氏和紅葉這兩名下人來擔了罪名。只是他們也忒小瞧了審刑院。我審刑院雖立院未久,卻也受命於天子,豈會受這些人仗著幾分清流虛名來糊弄?”
阿榆沉吟道:“沈郎君去見韓知院,想來很快會有所決定。”
韓平北忽然想起一事,“哎,阿榆,你不是盼著趕緊破了喬娘子這案子,好去查飲福宴那樁案子的舊檔嗎?”
阿榆眸光一幽,輕描淡寫道:“可如今,我更盼著害死喬娘子的兇手下去陪她呢!喬娘子付出那麼多,卻含冤而死,死後骨骸也因他鮑家被拆了蒸了,她應該委屈得很。”
對於蒸骨驗屍之事,本是緝兇流程中的一環。若遇害者是陌生人,只會同情苦主家又多受了一輪煎熬。
而如今,遇害的是喬細雨。
小時候寵她疼她對她忠心耿耿的細雨,化作了一堆冰冷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