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淡淡道:“水裡的人跟丟,怪不得你;但如果李鵲橋上了岸,你還是找不到或跟丟人,自己找盆水淹死吧,別說是什麼遊俠兒。遊俠兒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錢界聽得無地自容。
阿榆刮他胳膊上的肉,沈惟清卻是刮他臉上的皮啊!
王四卻聽出別的意思來,驚訝道:“少主人的意思,難道鵲橋真人沒死?”
沈惟清道:“這老騙子,從之前的大周朝騙到如今,多少人想將他亂棒打死,他都活得好好的,又豈會自己淹死?比那小姜失足摔死還離譜。且等著,看這兩日有無浮屍飄起。若無,就是他已金蟬脫殼在暗處逍遙著了;若有……”
他頓了下,看向阿榆。
阿榆眼珠一轉,“若有浮屍,多半在五六天之後才出現。那時屍身腐敗,叫人辨別不出面目,卻能憑藉一二特徵或遺物,讓人推測死者是他。故而你們等個兩三天沒撈著屍體,就可以繼續找人了!他這事兒也不算特別大,京師繁華,有錢的傻子也多,錢財好騙,故而他應該不會離京。你們繼續在京城或京郊找人就行。”
錢界、王四見沈惟清完全沒有反駁之意,都垂頭恭敬應道:“是!”
待他們離開,沈惟清微微一笑,“阿榆,你看,你聰慧靈秀,思路清晰,頭腦好使得很,為何要打打殺殺,傷了自己呢?”
阿榆垂頭看看自己的腳,也有些懊惱。
沈郎君說得有理。
多大點事,為何要為難自己的腳呢?下回小錢兒不盡心時,就拿鋼針扎他幾下吧。
已經走遠了的錢界頭皮無端地麻了下,猜著小娘子多半又在打他主意,便有些欲哭無淚。他怕小娘子的剔骨刀,可也怕那個溫溫柔柔的清秀文士啊……
他覺得自己早晚會被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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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找到附近官差,命他們盯住汴河兩岸,又吩咐了王四幾句,將馬交給他送去沈府,這才扶阿榆坐上她那頭犟驢,自己在前面牽著,帶她回內城。
阿榆怕再不保養下半輩子得靠柺棍過日子,也怕凌嶽得知又要憂急,便乖乖地由他牽著驢慢慢走。
阿犟雖犟,卻也看人下碟的。尋常人看著沈惟清是個溫文謙遜的好兒郎,阿犟卻在想蹽蹄子時被他含笑勒了下,差點將它的腦袋勒成兩半,哪還敢作妖?一路乖順得跟綿羊似的,惟恐顛著碰著背上的小祖宗。
阿榆無端便想起在石邑鎮時住的情形,笑道:“我先前住的那鎮子,不像京師熱鬧,但小康之家騎牛騎驢的不少。娘子回家省親,夫婿就會這樣牽著驢在前走著。”
沈惟清腳下不由地緩了緩,轉頭看向她,神情雖鎮靜如常,清亮的眸子裡卻蘊了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阿榆被他那隱晦的歡喜笑意晃了下神,才悟出這人怕是會錯意了。
又或者,剛自己的話似乎容易讓人想歪?
這是秦藜的未婚夫啊……
阿榆定定神,試圖換個角度來解釋:“唔,阿孃出門時也常騎著驢,但阿爹不愛,常在一旁走著。”
唔,好像這話也不太對勁。能收回來嗎?
希望韓惟清正走神,沒聽到她的話……
但阿榆看過去時,正撞到沈惟清含笑的眼神。
這一回,他連唇角都剋制不住那隱晦而歡喜的笑意。他的面龐迎著夕陽,染了些可疑的紅,更顯清秀俊逸。
他輕笑道:“我知道了。”
阿榆尷尬了。
他知道什麼了?她也沒說什麼吧?
殊不知,於沈惟清而言,這已足夠了。
畢竟還未成親,只有個半成品的婚約,還要人家小娘子給多少暗示?
為著小娘子的臉面,他當然也不能多說什麼,牽著驢沿汴河大道一路往回走時,他開始指點著路過的店鋪或景緻,一一講述其來歷或趣事。
和安拂風的放曠淡漠不同,沈惟清從小在外行走,京師的巷道街衢沒有不熟悉的。待入了審刑院,更是仔細瞭解過京師內外的掌故或秘事。如今他只揀那有趣味有韻致的悠悠述來,阿榆卻也聽得新奇,一路踩著落日餘輝緩緩而行,竟不覺得路途漫長。
經過食店附近的巷道時,沈惟清並未拐進去,徑將她拉向州橋方向,笑道:“我讓王四送我的馬回去時,傳話給府中廚娘多做幾個菜,回頭請你指點指點。盧筍也已拿我貼子去請了醫官,待會兒給你檢查下傷勢。”
阿榆怔了下,“我不礙事。”
沈惟清道:“請醫官看下也不妨。若開出的藥方你不喜歡,給凌叔參考參考也好。”
阿榆笑道:“凌叔不是大夫,他只是對外傷和毒傷之類有些研究。”
沈惟清道:“那就巧了,你這可不就是外傷?但你有傷在身的事別跟祖父提。當初他沒能護住秦家,一直心懷內疚,聽說後必定更加難受。咱們可以跟他請教,請誰保媒,怎樣寫婚書,何時有黃道吉日……這些話他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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