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福記

第21章 菊苗煎與牡丹熘魚(八)

南城外的玉津園,荼蘼海棠偕春醉,翠竹森森映碧水。

竹林邊,沈惟清寬衣大袍,正坐於岸邊白石上釣魚,卻不覺間看向皇城的方向。

他自己都不甚理解,為何會遣了安拂風前去食店,還找了菊苗煎這樣拙劣的藉口。

明明他沒打算娶她,她邀韓平北吃頓飯又如何?別說大庭廣眾下不會有什麼,便是有什麼,又與他何干?

沈惟清不遠處,壽王一身明藍錦衣,半靠在一塊山石上,正急匆匆提起釣杆,卻提了個空,倒是魚鉤上的餌物已被咬得不見影。

“這到底是誰在釣誰呢?”

壽王搖頭笑笑,好脾氣地自己動手,拿餌物往魚鉤上鉤著。

他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約摸二十四五歲,生得俊秀高華,眉眼帶笑,看著甚是溫和。

鉤好餌物,壽王正要甩下魚鉤時,那邊一圈圈漣漪泛開,沈惟清的魚線直直沉了下去,忙催道:“惟清,魚上鉤了!在想什麼呢?快拉上來!”

沈惟清回過神,忙起鉤時,果然釣上一條極大的鯽魚。

壽王喜道:“這麼大一條,用來斫鱠是極好的。來人,傳廚子!”

本朝傳承了前朝喜吃魚生的習慣,考究者甚至會在垂釣時帶上自家廚子或廚娘,當場剖洗,快刀批作魚片,蘸以橙齏食用。壽王難得邀到好友一同垂釣,早就想好吃法,便也帶了廚子隨行。

沈惟清垂頭瞧著木桶裡大大小小的魚,默然想著,阿榆那小娘子確實又狡猾,又聰慧,廚藝又極有天分,若將這桶魚拎回去,不知會想出多少種的做法來。

壽王滿意地看著廚子挑走三條最大的做魚鱠,轉頭看向沈惟清,“惟清,在想什麼呢?怎麼心不在焉的?”

沈惟清頓了下,說道:“沒什麼。可能是我多心,總覺得有什麼事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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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傍晚回到府中,終於確定,他並沒有多心,他的直覺一如既往地準確。

他所居住的三端院裡,自來精心看護的十餘株牡丹,一株不漏,全給薅成了禿子,連花苞都沒剩一朵。

沈惟清手有些抖,端起茶碗又放下。他緊按著茶盞,叫來盧筍,不驚不怒地詢問。

“外面的牡丹怎麼回事?”

盧筍答得很快:“安七娘子說,這些花快謝了,怕礙了郎君的眼,故讓我等幫忙,將花朵盡數採了。”

沈惟清快要氣笑了,“你們一起幫忙採的花?”

盧筍道:“那是自然!郎君志大才高,行事務求完美,怎能容得那些瑕疵花朵存在?我等自當善體主人之意,早早將其剔除。郎君你看,如今枝葉一片蔥翠,是不是格外生機勃勃?”

沈惟清看著他天真的小廝,忍了又忍,淡聲吩咐去喚安拂風。

盧筍說不出這些話,他一聽便知這是被安拂風忽悠了。

可安拂風無緣無故的,怎會想到摘他的牡丹花?

沈惟清忽然想起,先前他試圖激秦小娘子主動推卻婚事時,他們經過了他的院子,經過了這些盛開的牡丹花。當時,他曾停下腳步,吩咐花農除掉院裡剛長出的草,給正當盛放的牡丹追一次肥。

秦小娘子清楚他看重這些牡丹,大概也清楚,她見不到韓知院,是因為他在暗中阻攔。

他這是遭了她的報復?

可她是怎麼做到的?

安拂風趕來,倒也老實,見面便道:“郎君,我瞧著你這院裡的花快謝了,趕緊替你收拾了下。你看現在是不是清爽多了?”

沈惟清握著拳咳了一聲,慢慢道:“快謝了?至少還能再開半個月吧?”

安拂風道:“但郎君高潔,焉能讓那些殘花汙了郎君的眼?還不如送它們去該去的地方。”

沈惟清冷冷睨她,“說人話。”

安拂風暗罵韓平北不講義氣,這時候竟不出現。躊躇了下,她只得照實道:“秦小娘子能用牡丹花做菜,甚是味美。我看這些花放著也白放著,不如摘了給她,做成蜜餞,或製成乾花泡茶,都比在這裡礙了郎君的眼強。”

沈惟清總算弄清了原因,慢慢放鬆捏著茶盞的手,說道:“也好。你就親自送過去,然後留在那裡吧!”

安拂風困惑,“留在那裡?什麼意思?”

“秦小娘子當日說,不要婚約,只求真相。但她所求,絕不會如此簡單。”

“你不信?”

“我不信。”

安拂風忽然間有了惱意,“你憑什麼不信?因為她家世不如你,才情不如你,只是個小廚娘?”

沈惟清道:“都不是。”

他本無意繼續說下去,但安拂風不依不饒地盯著他,大有得不到答案絕不善罷甘休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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