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樓,京城數一數二的風月場所,人言“瓊花”二字,窮盡的可不是什麼綠植,而是字面意思上的金枝玉葉,絕無半點誇張。此樓之富麗,可見一斑,來者非富即貴,走的是根本不做尋常老百姓生意的高階路線。因此,前文中雲銘以“銷金窟”指代這裡,恰如其分。
書中代言,其實以齊閒客那六扇門一把手兼捕神的身份,他來瓊花樓完全可以一分錢不掏,物理白嫖都沒人敢攔著。因為像齊閒客這種面目流傳度比較高的京官,瓊花樓裡不可能不做備案。樓有樓規,但凡有臉熟的、且級別夠高的大員駕到,當值管事不僅一文錢不收,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想來這個操作也不值得奇怪,既然要深耕頭部市場,具備這點兒看人下菜的本領和端正的服務態度可是做這行的剛需。
那麼,假如有外地客人第一次上門,且偏偏就喜歡“錦衣夜行”、“扮豬吃虎”的調調,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平平無奇,甚至邋里邋遢,從來不對中產及以下階層人民開放的瓊花樓,又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呢?
關於這一點,各位看官大可不用為瓊花樓操心,像都市爽文小說裡,常見的“狗眼看人低”的打臉橋段,是萬萬不可能在這裡上演的。因為全樓上下,不論是有決策權的老闆、股東、管事,還是基層的老鴇、娼妓、龜奴乃至跑堂的和看大門的,最基本的“認人”的眼力勁兒是肯定有的。
“貴氣”是一種很難模仿與表演出的氣質,常言道“腹有詩書氣自華”,貴氣同理。如果一個人生來富貴,且長期成長在這種環境中,那他或她就大機率會在外觀、性格、行事作風等許多方面體現出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差異性。這種說法雖然未必絕對,但也算是有助於我們識人相面、久經驗證的一條有價值的規律。
瓊花樓的每一位正式員工,都是這方面的行家老手。而且退一步來說,就算真有臉皮厚如漢高祖的客人,明明不認識就敢去未來老丈人家蹭飯,祝個壽一分錢不帶還有膽子喊“賀萬錢”,東家請上座也大大方方的坐下來了,那麼對於這種委實不太常見的、演技和心態都堪稱一流的“豪傑”,瓊花樓請其白吃白喝一頓怎麼了?當年劉邦還不過泗水一亭長呢,未來不是照樣很有出息嘛,就當投資潛力股,結個善緣得了唄。
因此,理論上說,平頭百姓也是有踏足瓊花樓的可能性的,前提是你得是個問心無愧的真“英雄”,或者乾脆道德羞恥感的底線低於常人很多,且這兩點中的任意一點能夠得到迎賓與諮客的認可,那麼你一樣可以成為瓊花樓的座上賓。
饒是如此,瓊花樓的逃單現象依然屈指可數,畢竟吧,上述的那兩種人在社會中確實是鳳毛麟角;而早些年意圖偽裝成這兩種人,準備大薅羊毛的傢伙倒是有,可惜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大門外邊就被識破了。等被瓊花樓豢養的打手狠狠收拾過一通的潑皮無賴們達到一定數量後,這類人也就逐漸銷聲匿跡了。
不過,瓊花樓今夜的當值管事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這般討厭的窮鬼又冒出頭了,還一次就來了四個。
…………
對於有意在夜間尋歡作樂的古人來說,吃完晚飯後轉場,晚上八九點鐘再來聲色場所,時間上也就差不多了,一般不會有人拖到十點之後才跑來消費。一方面,你要是來的晚了,且沒有提前預約,那些姿色身段都比較好、還有些才藝傍身的“上品”姑娘,可就輪不到你了,早就被前面的客人點走了。
不過,瓊花樓在這點上和其他競爭對手略有不同,這不同之處就在於……樓裡的姑娘儲備量很足,且全部都是“搶手貨”那個級別的天香國色,怎麼樣也不至於讓少數習慣於姍姍來遲的客人們敗興而歸。
而另一方面,瓊花樓本身就是高階會所,不可能像市井那些低等的娼寮一樣,客人只要付費就可以立馬進入正題。要經過“才子佳人”、“情投意合”、“三辭三讓”後,才能“半推半就”的幹正事,這個流程在瓊花樓是一定要先走一遍的。您就甭說妓女和嫖客合夥演這一套虛偽不虛偽了,來瓊花樓的大多是自持身份的人,稍微假裝一會兒正人君子,以表面一觸及破的清高來粉飾一下內裡不堪的汙濁,倒也沒那麼奇怪。
綜上所述,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不太可能會有人在後半夜才來到瓊花樓。畢竟等那一套漫長的前戲過去,距離天亮也就不久了,留給客人的時間恐怕不太夠。因此,和往常一樣,半夜十二點一過,前半夜忙碌迎客幾個小時的堂頭也就歇下來了;而到了丑時六刻,也就是大約凌晨兩點半的時候,堂頭已經準備回屋睡覺了。因為他從過往的經驗來看,今天的生意按理已經做完了才對。
(我沒寫錯,瓊花樓的堂頭就是男的。在瓊花樓,這是個專業崗位,因此不像其他地方,這個職責大多由老鴇兼任)
然,就在這個堂頭即將到點下班的當口上,一行四人從外走來,攪和了他的美夢。雖然不知道這四個人為啥來的這麼晚,但既然他們能進到這瓊花樓裡來,那就說明至少門口的保安是覺得他們有資格成為這兒的客人的。
念及此處,堂頭又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跑著向門邊靠近。他也確實想看看,這麼不開眼的客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居然凌晨兩點半才來瓊花樓。堂頭內心揣測,這四個多半是家底豐厚,但頭一回來京城、還不懂行業潛規則的雛兒。
待那堂頭離得近了,對著為首之人定睛一看,立即就對這四人能透過門衛的初篩不感奇怪了——好傢伙,帶路的是熟客濮公子!
沒錯,濮車侍身後跟著的,自然是被帶來“見世面”的雲銘、陸隱和慄山佳子了。只不過這三人此時,都是以布蒙面,或者斗笠面紗遮臉的打扮,濮車侍是四人中唯一對面目不做掩飾的人。
而這,也就夠了。若換作旁人,瓊花樓的門衛是說什麼也不可能讓雲銘等人入內的,但濮府大少爺確實是個可以讓濮車侍刷臉請入的好用身份。既然這仨蒙面怪人是和濮公子一起來的,那就斷然沒有被拒門外的道理。哪怕此時,京城上下的人全都知道,京城第一豪門(此處指商界影響力,而非政壇)濮家,幾日前被綠林強盜襲擊(朝廷放出去的官方說法,哪怕在民間,信服力也很弱,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家財付之一炬,曾經顯赫一時的濮府,也被燒成了白地。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然家道中落,瓊花樓也一定會給濮車侍這個面子。
“濮公子,久見了。”堂頭殷勤的拱手抱拳道,“不知公子及家人可還安康?”
“嗯,一切安好。”
濮車侍只能馬馬虎虎的回答。他自己都覺得,家裡剛遭災沒兩天,自己身為大兒獨子跑來尋花問柳實在太不像話。
“既然如此,我瓊花樓一眾也就放心了。見到公子無恙,老夫甚為欣慰啊。”堂頭可是個精細人,三兩句不到就開始把話題往業務上拐,“那梅鶯姑娘與綠珠姑娘,這兩日可是心念公子,茶不思飯不想,眼睛都快哭瞎了。”
聞言,濮車侍小臉一紅,結結巴巴不知道如何作答,而他身後的三人,已經開始努力憋笑了……
“啊,那就…多謝了。”
硬著頭皮說完這句話,濮車侍趕緊急著翻篇:“今日不談論那事,我與這三位朋友只是來投宿的,您就不必安排什麼了。”
“哦?”
濮車侍的言語讓堂頭心中一驚,尋思著濮公子今日怎麼轉性了。不過正經的吃喝住宿本就是瓊花樓業務的一部分,他沒有理由不接這一單:“那好,幾位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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