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雨雪紛紛灑灑,自五日前回城便落個不停。
城中薪炭價格大漲,每日晨暮,各處城門運送薪柴的畜車排成長隊,車上插著各家各府的旗幟,烏泱泱好似一支伐木大軍。
每年到了這時節,長安周邊陵邑百姓便多了一門好營生,前往郊野伐木取柴,運到長安販賣,行情好時能頂得過一戶人家大半年收入。
城中除了高官豪族富商,也有大量普通商販、手工從業者、基層吏戶、軍戶。
在這寒冬時節,他們也有大量的薪炭需求。
除了薪炭生意,皮貨生意也迎來黃金期,一件普通羊皮裘,從夏天的八九百錢,漲到了一千五百錢往上。
而在街巷角落,各處坊牆下,也多了不少凍死骨。
有的掩蓋在雪堆之下,直到飢餓野狗將其刨出啃噬乾淨,留下一堆白骨,才有人去向坊市令稟報,派人來收拾殘骸。
梁廣在屯騎營最後一頓酒,是在護軍府司馬馮達府上喝的。
回到長安第二日,他就接到尚書省五兵部通知,讓他前去領取除授箋命,順便辦理新的告身敕牒。
“除”便是去舊任新之意,免除他屯騎營參軍之職,新授武猛都尉。
品官第九,乃是朝廷去年新定武官戎號。
沒有具體職務,只作為確定品秩、將來升遷降黜的憑據。
具體分到哪個營伍,有門路的自然提早安排好去處,沒門路的就老老實實等候缺額調配。
安排去哪就去哪,沒得挑。
梁廣自然是不著急的,他的除授箋命下達如此迅速,說明上邊已經在關注此事。
一件事能否得到領導關注和指示,效率自然不一樣。
蹊蹺的是,這次他的箋命沒有在護軍府留檔。
意味著,他大機率不會留在護軍府下轄各營任職。
尚書省五兵部雖然負責所有武職官的選拔除授,可本身不領兵,具體的軍事行政權,還要歸屬領軍府、護軍府。
五兵部的作用,更像是武官檔案庫,走一下形式上的授官、晉升、降黜程式。
如何使用武官,是領軍府和護軍府的權力。
陽平公苻融加都督中外諸軍事,既統領中外兵馬,又享有軍事行政大權,武官任免權自然也歸其掌握。
梁廣不知道自己這九品都尉官的除授,是否來自於苻融授意。
近來朝中一邊加緊準備南征,一邊進行大規模軍隊整編。
以前的宿衛七軍、四禁護兵的基礎格局將會被打破,朝廷似乎有意恢復光祿勳、衛尉二卿執掌禁兵之權。
兩漢時,光祿勳掌管宮殿禁衛、宮門出入,衛尉掌管宮廷衛士,負責日常巡邏。
魏晉以來,光祿勳、衛尉兵權幾乎被併入左右衛,淪為侍奉皇家的事務性機構。
衛尉還好一些,畢竟還有掌管全國金屬開採冶煉的權力。
同時,朝廷也在調整領軍、護軍兩大軍府的架構權力。
會獵當日,西苑叛亂,雖說沒有造成太大惡果,不過陛下和陽平公,似乎對各支宿衛軍的表現極為不滿。
一場大風沙,差點讓兩萬多中軍宿衛成了無頭蒼蠅。
各級指揮鬆散混亂,讓苻堅和苻融觸目驚心。
這些訊息,在屯騎營最後幾日,梁廣整日都聽到同僚們叨叨。
連楊定這類家世顯赫的豪閥子弟,也整天思緒不安,不知道自己會被如何安置。
礙於嚴格夜禁制度,馮達府上的酒宴通宵達旦,直到第二日清晨,梁廣才牽著大黑馬,和慕容越一道出門。
楊定和其餘幾個護軍府屬官,仍舊在馮達府上酣睡。
昨夜陪酒的姬妾不少,同僚們的興致都很高漲,喝到半夜便各自下去辦正事,年少火旺的楊定帶走了兩個.....
梁廣和慕容越暢談半宿,最後抵足而眠。
倒不是他天生賢者,只是一來沒心情,二來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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