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球場奔月
咕咕咕！
夜梟在雨林中啼叫。
明月出藍山，清輝如鎏金傾瀉，照亮了吳哥窟毗溼奴主塔南側的那邊巨大的球場，高棉國的主場，“奔月”。
球場綠草如茵，整齊平整，周邊則由千斤重的墨玉砂岩鋪就，石面經金剛石打磨，平滑如鏡，月光落其上，竟似鋪了一層流動的水銀。場地沿山勢築有七層看臺，自上而下逐層拓寬，最下三層為紫檀木座椅，嵌以螺鈿；往上兩層是鎏金雕花石座，供王公貴族享用；頂層則是一座通體鎏金的帝王觀禮閣，飛簷翹角間懸掛著珍珠串鈴，閣前立十二尊鎏金銅獅，獅口銜夜明珠，將閣前照得如白晝。東西球門乃整塊青白玉雕成，高逾三丈，門框雕刻著帝王征戰與神佛護佑的連環浮雕，門楣鑲嵌數百顆紅寶石與藍寶石，月下如星火閃爍；門柱頂端蹲踞著純金鑄就的迦樓羅神鳥，鳥喙銜著鎏金銅鈴，風過之時，鈴聲清越如天籟，與遠處吳哥窟的青銅大鐘遙相呼應，聲傳數里。場地四隅各立一座丈八高的火炬臺，此刻燃著浸過龍涎香的椰油火把，火光與月光交織，將石場染成金輝銀燦兩色。
看臺與球場中間，有一道丈寬的玉帶河，引洞裡薩湖水環場而過，河面上漂浮著百盞蓮花燈，燈芯裹著沉香，煙氣裊裊上升，與月色交融成淡紫輕霧。河岸兩側立滿手持長戟的皇家衛兵，他們身著魚鱗鐵甲，甲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兩列沉默的石俑。北側觀禮閣旁，建有一座九層高的“記功塔”，塔壁每一層都刻著歷屆高棉蹴鞠大典的優勝者姓名與功績，塔尖嵌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光華穿透雲霧，成為全場的視覺中心。此時看臺上已人聲漸起，王公貴族身著織金錦袍，侍女手持孔雀羽扇侍立其後；僧侶們披鑲金邊的赭色僧袍，在指定區域靜坐；南洋各國使節皆著本國朝服落座在貴賓席，興奮與激動出現在每一位使節的臉上，他們不斷的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最熱鬧的要數坐在球場最下層的百姓，農夫們剛從田埂上趕來，粗布短衣上還沾著泥土與稻香，他們乾脆脫了草鞋，赤足踩在溫熱的石地上，手中攥著自家編織的草繩，每逢禮官發聲便用力揮舞，喊得脖頸青筋凸起。漁人們則將剛捕到的新鮮魚乾串在竹枝上，插在看臺縫隙裡當小食，三五人圍坐分享，酒葫蘆傳遞間灑出的椰酒滴在石縫中，與沉香菸氣混出別樣滋味。婦人們抱著裹在彩布中的孩童，孩童們揮舞著用棕櫚葉編的高棉國球員形象，模仿他們進球后慶祝時的吶喊，聲音清脆如銅鈴。有技藝嫻熟的工匠，竟當場用竹片快速編織出迷你球門模型，引得周圍人紛紛爭搶，竹屑落在月光裡，如細小的銀粉簌簌飄落。他們雖無精緻坐席，卻以草蓆鋪地，以星月為頂，嘈雜歡樂，怡然自得，河岸邊嚴陣以待的高棉武士，目光掠過這方平民時，嘴角也會不自覺地漾起笑意。
此時球場的正中央，一位巫師正主持著賽前祈禱儀式，只見他身著綴滿孔雀羽毛的絳紅法袍，頭戴嵌著虎牙的銅冠，冠頂插著三根雪白的仙鶴尾羽，在月光下微微顫動。巫師手持一柄刻滿梵文的牛角法杖，杖頭繫著五彩絲絛與風乾的蓮花瓣，他赤足踏在冰涼的石面上，每一步都踩在古老的祈福紋路中。隨著他口中高聲吟誦經文，法袍上的孔雀羽便在晚風裡展開，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周圍的球迷自發靜了幾分，農夫停住揮舞的草繩，孩童收了叫嚷，連遠處傳遞酒葫蘆的漁人也放緩了動作，目光齊齊投向場中，此時巫師突然將法杖指向夜空皓月，絲絛上的蓮花瓣隨風飄向球門，看臺上隨即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月至中天，巫師突然高舉雙臂，仰天長嘯，
“大王到！”
鐺！鐺！鐺！
觀禮臺上傳來三聲金鑼巨響，蘇利耶跋摩二世著鑲鑽龍紋朝服，在百官簇擁下登上觀禮閣。
眾人起身行禮，高棉王微笑，抬手示意，全場瞬間寂靜，唯有玉帶河的流水與遠處的鐘鳴在月光中流轉。這清輝愈發清亮，將觀禮閣的鎏金瓦面照得熠熠生輝，瓦當紋路清晰可辨；漫過墨玉石場，石面的天然紋理如銀線勾勒；灑在東西球門的玉質浮雕上，讓王征戰的鎧甲紋路與神佛的瓔珞飾件都立體起來，門楣的紅藍寶石油光流轉，似將星河綴於其上。皇家禮官高聲唱喏的瞬間，看臺上驟然爆發出山呼般的致敬聲，王公貴族撫胸鞠躬，錦繡袍服在月光與火光中翻動如彩雲……
禮畢，平民球迷瞬間又歡樂起來。頂層觀禮閣內，高棉王與近眾臣憑欄而坐，侍者奉上新剖的椰果，椰汁的清冽香氣混著龍涎香的醇厚，隨晚風飄向看臺。中層的王公貴族圍坐暢談，金質酒盞碰撞出聲，與觀禮閣的珍珠串鈴相和；貴婦們手持的孔雀羽扇輕搖，扇面上的鎏金花紋在火光中閃爍，扇影投在石座上，如蝶翼輕展。
此時，巫師又喊，
“高棉國家隊進場熱身！”
嗚嗚嗚！
濃重的號角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尖叫和歡呼聲此起彼伏。
高棉國的隊員們從尖頂的，形似神廟入口處的巨大門洞中魚貫而入，巫師隨即吶喊。
“門將，闍耶跋摩！”
嘿！
“左後衛，桑布！中衛，摩柯提！右後衛，佔他魔！”
哈！
“左中場，日馳！正中場，因陀羅跋摩！右中場，月捷！”
呦！
“左前鋒，阿奴律風快！中鋒，蘇利耶石烈！右前鋒，那閻羅田靈！”
ប្រសើរ！（高棉語優秀的意思）
巫師每撥出一名球員，球迷均報以熱烈歡呼。
“最後登場的是……”
話到嘴邊，巫師突然停了下來，此時全場突然安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