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良久,閆欣還是把信自己收好。
尤三姐的信讓閆欣對徐致的失蹤有了新的想法。他的失蹤只是他決定復仇的開始,溫言的死亡恰好給了他決定放棄徐致身份的契機。
那麼在放棄了一切決定復仇之後,他就會審視自己一度放棄的拿手絕活。
沒有人知道徐致會這個,因為會的只有熊致。假如她沒出現的話,沒有人會想到他頭上。
順著這個思路,不難猜出,他的藏身之處也會和他的絕活相關的地方。
她偏頭問張朝。
“千樺街是做什麼的?”
張朝說:“賣鐵器的地方。”
千樺街是盛京當中專門制鐵器之處,集齊了盛京大多數的鐵匠——倒也不是說其他地方不能做鐵器生意,而是別的地方根本做不起來。大夥只能聚在這裡,有活一起幹,有飯一起吃。
錦衣衛是個賣力氣的活,刀具刑具都需要用鐵鑄造,這地方張朝一個月起碼要來個好幾次。
但他依舊對來千樺街找一個書生沒有什麼方向。
閆欣卻在下馬車之後,比去虞記書坊還要熟門熟路地挑了一家打鐵的鋪子,邁步進去問:“大哥,去年年中那會可有一個學生模樣的人過來,要跟您學手藝。不要錢的那種。”
那大哥一愣,揮手錘下去一記,邦的一聲巨響,震得人渾身發麻。
完了他才放下錘子,轉身打量面前這個瘦小的年輕人,問:“你在說笑嗎?我們這打鐵可是力氣活,秀才哪來的力氣。”
閆欣笑了笑,說:“您看我像個秀才吧,但我真有力氣。”她說著一隻手提起了打鐵匠的錘子,單手揮下。
大哥嚇了一跳,從她手裡奪走了錘子,黑著臉說:“你怎麼亂錘啊,把我的刀錘壞了怎麼辦。”
閆欣湊上去問:“如何?有沒有這樣的學生?”
那大哥捏著錘子不肯放,搖頭道:“頭一回見你這樣的。”
閆欣有些失望,徐臻上來說:“那我別處問問。”
這時候那大哥忽然看著徐臻說:“跟你長得像的人倒是有一個。年紀很輕,看著餓了好幾天沒吃飽飯的樣子,我以為是個要飯的,誰知道人跟你一樣,上來就搶我錘子。”
閆欣一時失語。
許久之後,她問:“你說那個人什麼樣子?”
鐵匠大哥描述中的年輕人非常瘦弱,且神智有些失常,他並沒有來求學藝,只是看到鐵匠鋪本能進來,然後本能地拿起了鐵錘。
鐵匠大哥看得出這是個老手,見他可憐,便收他在鐵鋪當下手。
“他在我這待了不到七天。之後我也不知道去哪,我看他神智有些問題,擔心了好一陣,所以在外面貼了個畫像。”
鐵匠大哥往外指了一下,那裡張朝正在站著。
閆欣猜測徐致多半就是在這裡做出來的那些東西。因為神智尚不清醒,滿腔又是仇怨,做出來的東西殺傷力會非常大。
如同她的驚偶。
………
木器,鐵環,徐致所設的條件只剩下千金絲。
閆欣合計一番,心想剩下天音閣附近應該就是千金絲的出處了。
馬車上,閆欣又拿出來自己畫了一夜的標記圖,從千樺街鐵匠提供的時間來看,虞記書坊那邊徐致住的時候應當是差不多他剛剛從國子監出來的那段時間,人還算正常。
到千樺街的時候他的復仇執念已經控制了他的本能,神智不清了。
現在的盛京,千金絲不是誰都可以買得到的稀罕貨。現存的貨都在熟練的制絲者手中。閆欣在盛京中認得技藝高超的熟手,都是女性。
徐臻看看天色,問:“接下來要去哪裡?”
閆欣道:“今日不去了,明早去。”
徐臻著急道:“為何?”
閆欣說:“做千金絲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讓人知道自己會做,她們不會輕易見客。我們臨時上門,非但見不到,還會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
說著,她又摸了紙,寫了一個紙條,疊好交給了外頭趕車的車伕說:“勞煩給玉姐帶個話,就說閆欣想問託她找的人有沒有訊息。明日老地方見。”
車伕囫圇收進了手。
“好嘞。”
閆欣原以為怎麼也要等到第二天,結果半夜,原先從不現身見客的玉姐忽然自己找上了門。
玉姐託著一個木盒,說:“千金絲我可以給你,但你要替我找一個人。”
閆欣問:“誰?”
玉姐臉色黑得可怕。
“熊致。”
閆欣:“……”
好吧,原以為會比之前更艱難,沒想到線索來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玉姐似乎對熊致很生氣,她怒不可遏地說:“他絞碎了我拿來賣的千金絲,說好賠我的,結果離開之後就杳無音訊。我找了他快一年了。還以為這一次就是他來找我。”
閆欣心道難怪看到她的時候玉姐一臉失望。
她問:“熊致那時候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看上去不太對勁。”
玉姐做生意不和人見面,熊致是個例外。因為他姓熊。
“有點兇,他人是笑著的,看人的眼神戾氣很重。不過我做千金絲生意,他拿去殺人放火都跟我沒關係。給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