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丫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啊!”
“這輩子順風順水的,前面都是好的。”
“拿著行路錢,以後走到哪兒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每個人的眼眶都紅紅的,臉上卻全是笑意,嘴裡說著的,也是祝福的話。
煥丫一一接過,也記住了每個人對自己說的話。
最後,是小妹娘和王嬸。
“丫頭……”小妹娘突然蹲下身去,粗糙的手掌托起煥丫的繡鞋。鞋尖還綴著的兩顆小鈴鐺叮鈴響了兩聲。
小妹娘顫抖著把紅封塞進鞋底,又用力按了按:“踩著銅錢過門檻,往後的路啊,步步都踏實。”
說著,一滴淚砸在繡著並蒂蓮的鞋面上,洇出深色的圓點。
小妹娘連忙別過頭擦了乾淨。
一旁的王嬸立刻接住煥丫另一隻腳:“左腳金右腳銀——”
她故意提高嗓門,手上卻極輕地把紅封推進去,“咱們煥丫邁過這道門,就是掉進福窩裡咯!”
煥丫突然泣不成聲,塞鞋這個本該由爹孃完成的儀式,此刻被兩位嬸子做得如此自然。
她們一個扶著她左腳的腳踝,一個拍著她右腳的鞋幫,就像對待自家待嫁的閨女。
“哎不哭不哭。”小妹娘連忙拿來喜帕,動作輕柔的給煥丫擦著臉,怕弄花了她臉上的妝面。
“大喜的日子呢。”小妹娘笑著,自己臉頰上還掛著幾滴淚珠。
煥丫早就哭得止不住了,最後是宋天成忍不住,過來輕聲安撫了半天,她才慢慢緩過勁來。
“好了,我們先出門?”宋天成柔聲問道。
煥丫抽抽搭搭地點了下頭,宋天成笑著蹲下身,將她背到了背上。
小妹被她娘輕輕一推,趕忙撐開那把褪了色的紅油紙傘,踮著腳遮在煥丫頭頂。
“姐,”她湊到煥丫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娘千叮嚀萬囑咐,上了花轎可不能回頭看的。”
傘面上斑駁的花紋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恰好遮住了煥丫泛紅的眼角。
煥丫聞言,剛要轉動的脖頸僵住了。
她將臉更深地埋進宋天成的肩窩,溫熱的淚水無聲地洇開在他喜服的衣料上,暈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宋天成的手臂緊了緊,將煥丫背得更穩當了。
馬車廂裡鋪著新編的葦蓆,散發著淡淡的草木香。
小妹跪坐在她身旁,從懷裡掏出一方洗得發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淚痕。
“姐,快瞧瞧。”她又變戲法似的摸出個銅鏡,鏡背的纏枝紋都磨得發亮了,“胭脂都哭花了。”
煥丫接過鏡子,看見鏡中人眼角暈開的紅痕,像極了樹上掛著的石榴。
待收拾妥當,煥丫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微發顫地挑起車簾。
前方,宋天成騎在棗紅馬上,挺拔的背影襯著碧藍的天色。
彷彿心有靈犀般,他突然回頭望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初升的陽光穿過道旁梧桐的枝葉,在他肩頭跳躍成金色的光斑,也落進煥丫溼潤的眼底,化作一片璀璨的星河。
煥丫心想,從今往後,她都不能再回頭,只能朝前。
而前方,是她心儀之人,亦是她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