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諸葛弘轉身離開。
蕭清晏悄然鬆了口氣,看向對面的雲七:“瑾之,你怎會在此?”
謝行止摸了把自己的臉,笑道:“蕭九郎好眼力,我這般模樣,竟也能一眼認出。”
他斟了杯熱茶遞給蕭清晏:“壓壓驚,當初離開關中時,你我選定了這天水嶺作為落腳之地,約定在此碰面,可當我到了才發現,早有人佔據了此地。
“我料定你必然捨不得放棄這個地方,於是我便扮作這副模樣,運著一車好酒路過,故意被他們抓了進來……”
蕭清晏捧著熱茶,靜靜聽他講述經過。
謝行止的想法幾乎與她不謀而合。
想要拿下這塊領地,就必須從雲中塢內部突破。
謝行止故意被抓進來後,謊稱自家的郎君追隨關中王張遮,張遮戰敗身死,郎君必會帶著財帛人馬經過這裡,到時候他可以說服郎君投靠白爺。
洛京士人們皆評價,與謝行止相處,如沐春風。
謝行止若想博得他人好感,只要他願意,輕而易舉。
再加上他那一車好酒,他便就這麼安安穩穩地落腳雲中塢,還和這裡的匪兵們相處得不錯。
謝行止取下自己的髮帶,竟然從裡面抽出一張圖紙來。
“雲中塢的地勢、佈防、糧庫、兵械庫,乃至人丁居住分佈,我都一一繪製下來做了標註。”
蕭清晏喜出望外。
這本就是她要做的事,原以為還要耗費許多時日,沒想到謝行止已經先一步為她鋪好了前路。
謝行止看著她眼底難以掩飾的驚喜,彎了彎嘴角:“打算何時動手?”
蕭清晏將圖紙上的內容牢記於心,立刻燒掉了圖紙。
她道:“我們初來乍到,雲中塢今夜一定會嚴陣以待。”
當夜,為了歡迎蕭清晏的加入,雲中塢大操大辦了一場接風宴,有歌舞助興,有美姬勸酒服侍,看起來著實是輕鬆熱鬧,其樂融融。
大頭領薛彪已經恢復清醒,掛著一臉令人極其不適的邪笑,扛著一個幾乎衣不蔽體的女子,來到了蕭清晏的席前。
“柳先生往後就是自己人了,看在白爺的面上,白天的事就此揭過,這個美人兒是老子前幾天剛從洛寧吳家劫回來的,真正細皮嫩肉計程車族女,今夜就讓她好好服侍你。”
說完,將女子扔到了蕭清晏的桌上,桌案上瞬間杯盞傾覆,一片狼藉。
蕭清晏看到,那女子的腰側恰好擦過了割肉的短刀,鮮血將幾乎透明的紗衣粘在面板上,女子卻不敢坑一聲。
她以極盡誘惑屈辱的姿勢跪趴在桌案上,將手伸向蕭清晏。
“柳先生,婢來伺候您。”
一瞬間,蕭清晏覺得自己看到的彷彿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隻貓,一條狗,在向人類搖尾伸爪,乞求生存。
薛彪嘴上求和,但他這一舉動無異是在挑釁。
周圍發起陣陣起鬨的大笑聲,既是在為薛彪助威,也是在嘲笑蕭清晏。
一介文人秀士,看起來毛都沒長齊,這臉蛋比婦人還標緻,恐怕受不住這樣的場面。
加入了雲中塢又如何?真以為能跟他們稱兄道弟平起平坐?
謝行止以奴僕的身份陪在蕭清晏身邊,正準備替她解圍。
卻見蕭清晏握住了那女子的手。
她噙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站起身,將女子拽下案几。
“薛大頭領一番美意,柳徽就笑納了。”
蕭清晏廣袖輕拂,在夜色火光的映照中,如白鶴乘風,拉著美人大步揚長而去。
像是急於攜美同歸,惜取春宵,好不風流。
留在席間的雲中塢眾人竟看得呆住,一時靜默。
在如此人物面前,他們這幫烏合之眾,仿若最可笑鄙陋的小丑。
主座的屏風後,韓逸章嘆口氣。
“這般人物,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
白爺重重磕下酒觴。
王者當驅猛獸,難道他堂堂塢主就只配用一幫烏合之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