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面目刻毒的白昭姮,此刻竟是喉嚨發哽,微紅了眼眶。
此時的蕭清晏彷彿變成了她,道出了她滿腔壓抑的痛苦。
蕭清晏輕嘆一聲,望向白硯卿。
“你不明白,你一心想要救下的同胞姐姐,究竟為何會如此恨你,因為你生來便是男兒身,你是白家最看重的子弟,闔族的心血根基都傾注在你身上,你不可能切身明白她身為女子的痛苦。
“你可曾想過,同父同母生,她的才學魄力皆在你之上,你可以建功立業,執掌家族,她卻只能到了年紀便被迫嫁人,一身才學盡數埋沒,如明珠被粉碎棄置成沙土,為何?呵,只因為你是男子,她是女子。”
說到此處,蕭清晏不由得聯想到自己。
這些年她受傷不敢就醫,起居都要慎之又慎,生怕被人察覺端倪,連對自己至親的祖父都不敢吐露實情。
若非時下對女子諸多限制打壓,她原本沒必要如此。
只因為最簡單的男女之別,只因為身體構造上的那一點不同,人生便天地懸殊,截然不同。
實在是很荒謬!
“憑什麼呢?”
蕭清晏神情淡漠,語氣亦是平靜,可無形中卻蘊著雷霆之勢,向著整個霸道專橫的封建男權時代發出詰問。
“若是你的姐姐能如你一般,不必被迫嫁予他人為婦,不受諸多世俗束縛,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學,建功立業,一展抱負,她又何須‘殺死’身為女兒身的白昭姮,處心積慮成為你呢?”
也許那樣,白昭姮也就不會被壓抑逼迫成一個偏執刻毒的瘋子。
可惜,有人自以為敬她愛她,卻一直沒人懂她。
蕭清晏言罷,她在韓逸章和白硯卿的眼中看到了後悔,愧疚,還有……些許茫然。
呵,即使蕭清晏說了這麼許多,他們也還是難以完全理解。
這倒也不全是他們的錯。
人類思想覺醒,從來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無數人的吶喊衝擊時代的禁錮,在激烈的火花和血光中爆發,開出絢麗的花朵。
對白昭姮而言,若非要怪,還真的只能怪天意弄人。
蕭清晏走到滿面淚水的白昭姮面前。
“所有人都出去,我要與她單獨談談。”
密室內很快只剩下她們二人。
石砌的密室有一道狹窄的縫隙,此時已經日上三竿,陽光正好,一道金色的光從縫隙穿透進來,掠過兩人的衣角。
蕭清晏抬手,溫柔地擦去白昭姮臉上的淚水,只說了一句:“來到這裡這些年,你辛苦了。”
白昭姮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哭聲撕心裂肺。
太多的壓抑,太多的委屈,終於在這一刻,宣洩而出。
她不想來的,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
她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個夜晚都在害怕,她不知道該如何融入這個世界。
她一直都在努力,可是殘酷的現實讓她認清,一個人,一個女子,一根野草一樣單薄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對抗整個時代的洪流。
她救不了自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連做自己都很難,真的太難了。
“我、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白昭姮泣不成聲。
此刻的她,彷彿又變成了曾經的自己,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生活的女孩子,學習,工作,向父母朋友哭訴自己的委屈。
蕭清晏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說:“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是這道題本身就嚴重超綱了,這不是你的問題。”
熟悉的話語,讓白昭姮哭得更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