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感覺著喉嚨的火辣,笑著道:“確實沒喝過,第一次喝,這酒不錯。”
滿桂又是大笑,道:“遼東苦寒,沒有這種酒,根本抵擋不住,趙小兄弟慢慢喝。”
趙淨緩了緩,又輕輕抿了口,感覺舒服多了,道:“好酒。”
除了辛辣,還有一種回味的甘甜,趙淨還是第一次喝到這種口味的。
滿桂喝了一碗,而後道:“趙小兄弟,是爽快人,吃菜!”
趙淨拿起筷子,墊吧了兩口,剛要說話,滿桂先開口了,道:“趙小兄弟,我聽說,陛下要下旨會推閣臣了?”
趙淨心中微動,旋即明白,遼東上下,怕是對朝廷的變動異常敏感,尤其是王之臣被罷官,連累不少人的情況下。
算算時間,袁崇煥繼任王之臣成為薊遼督師才不過半年吧?
趙淨腦子裡閃過一些事情,笑著道:“應該就在過幾日便會下旨。”
“月底之前會有結果?”滿桂緊追著問道。
有個屁!
趙淨不動聲色的道:“說不準。”
滿桂已經官至總兵官,不是一般人,神情略微遲疑,道:“新任兵部尚書,會是誰?”
趙淨仔細回憶了一下,又想著朝局,道:“說不準。”
他是真說不準,自從崇禎繼位以來,內閣走馬觀燈,六部尚書更是如此,王在晉是四月接任的兵部尚書,半年不到,第三個了。
滿桂見趙淨連著兩個‘說不準’,不由得拿起酒碗,大喝了一口。
趙淨道:“我聽說,袁總督在遼東有些不順心?”
滿桂放下酒碗,道:“有些複雜。”
“毛文龍?”趙淨脫口而出道。
滿桂一怔,搖了搖頭,道:“不止他。”
滿桂明顯不想說,甚至是不敢說,但趙淨心如明鏡。
何止是複雜,除了朝廷派去的各種官員在內鬥,再加上本地派系,外加不受節制的毛文龍,尤其是朝廷政策的變來變去,遼東簡直是一團亂麻。
趙淨想著即將發生的一些事情,道:“滿總兵,朝廷在考慮,取消給薊鎮塞外蒙古部落的撫賞,你怎麼看?”
滿桂道:“這事我知道,王尚書,錢閣老都問過我。”
趙淨看著滿桂的神態,不由的一怔,道:“滿總兵也認為應該取消?”
滿桂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什麼,還是頓了頓,道:“朝廷的諸公都說,國庫空虛,而且給了,他們還是時不時寇邊劫掠,再給撫賞,有損我大明天威。”
趙淨到嘴邊的話說不出口,這理由,真他孃的有道理啊。
趙淨緩了口氣,道:“沒了蒙古部落的的緩衝,薊鎮又混亂不堪,毫無戰力,京城可就等於暴露出來了。”
滿桂道:“袁都督也是這麼說的,但朝廷諸公認為薊州是天險,蒙古各部落只能襲擾,對京城沒有什麼大礙。而且,蒙古各部落與建虜勾結,令陛下十分震怒。”
趙淨一肚子話說不出口,難受的拿起酒碗,一口氣喝下去,抹了把嘴,道:“滿總兵,這撫賞總共就三萬兩銀子,給了還能拉住他們,一旦不給,蒙古各部落就會徹底倒向建虜,於我大明百害無一利!”
說完,趙淨嘴裡還是不舒服,又是一碗酒下肚。
滿桂見趙淨喝的這麼急,有些奇怪,道:“趙小兄弟,對這件事好像十分在意?”
趙淨看著滿桂,拿起酒罈倒了一碗,咕嘟下肚,道:“滿總兵,你能不能,或者與袁都督說一說,請他上書,勸誡朝廷,不能停止對薊鎮外蒙古部落的撫賞?”
現在而言,袁崇煥是深得崇禎信任,他的話,崇禎一定會認真考慮。
滿桂聽完,欲言又止,拿起酒碗也喝了一口,而後才道:“趙小兄弟有所不知,朝廷拖欠九鎮,尤其是薊鎮、遼東的兵餉多達三十萬兩,近年薊鎮、遼東時有士兵譁變。”
這也不是不給撫賞的理由啊?
事情得分清輕重緩急吧?
戰略高度得有啊!
趙淨左思右想,忽然道:“這一次涉案的人比較多,抄家抄來的估計能有十來萬,能不能分一部分給蒙古部落作為撫賞?”
滿桂不禁笑了,道:“趙小兄弟,這些事,你以為我能做得了主嗎?”
趙淨一抬眼,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是真找不到什麼人幫忙了。”
劉鴻訓,王在晉等人‘私改敕書’而不落大罪,朝廷停了給蒙古部落的撫賞,接著袁崇煥‘矯旨’殺毛文龍,而後是建虜繞過遼東,奔襲千里,大舉突破薊鎮,兵臨京畿城下。
看似沒有關聯的幾件事,實則密不可分,但凡有一件事做到位,都有可能阻止建虜的大冒險。
滿桂從趙淨眼神裡看出了憂慮之色,道:“趙小兄弟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袁都督手握尚方寶劍,在遼東大肆整頓兵士,修建城堡,厲兵秣馬。寧錦一戰後,建虜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的。”
趙淨從滿桂臉上看到了一種自信,大概是寧錦之戰,重創了建虜,重振了遼東頹廢計程車氣。
可也就是因為重創了建虜,加上今冬奇冷,蒙古部落活不下去,建虜更難,將逼迫他們不得不進行國運大冒險。
‘看來,得另想辦法。’趙淨心裡想著。
滿桂喝了碗酒,悄悄注意著趙淨的神情,放下碗,道:“趙小兄弟,逆案,要定了吧?”
趙淨唔的一聲,目光有些疑惑的道:“說不準。滿總兵問這個是?”
據他所知,滿桂與閹黨好像沒有什麼關係。
滿桂哈哈大笑,道:“我是在想,朝廷諸事定下,遼東也就安定了。”
趙淨心中狐疑一閃,旋即猛的想到,滿桂確實與閹黨沒有什麼關係,倒是袁崇煥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趙淨想了想,道:“今年定不了。”
滿桂拿起碗的手一頓,詫異道:“還定不了?”
從魏忠賢自殺,再到年底,可一年多了,居然還無法徹底定案,要沒完沒了的拖到什麼時候?
趙淨言簡意賅的道:“朝廷諸公與陛下的想法不一致。”
滿桂頓時瞭然,砸了砸嘴,只好拿起酒碗,幹了。
這種事發生的不是一次兩次了,天啟朝也一樣,大小事,朝廷都要爭論,十天半月是少,爭個三五月屬正常,一年半載也見怪不怪。
“公子!”
突然間,不遠處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趙常飛奔而來。
“怎麼了?”趙淨轉過頭問道。
趙常頓住腳,看向滿桂。
趙淨一笑,道:“滿總兵,昨天的救命恩人,沒事,說吧。”
趙常給了滿桂一個笑容,來到趙淨身後,聲音不大不小的道:“大理寺的判決出來了,惠安伯張慶臻免官,罰俸三年,劉鴻訓遣戍,王在晉、瞿式耜削籍。”
趙淨眉頭不受控制的挑了又挑。
這就結案了?輕飄飄的?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