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還沒多久,遠處的官道響起一陣激烈的馬蹄聲,似有大股騎兵奔突而來。
趙淨一怔,伸頭去看,道:“還有人?”
趙九哥愣住了,滿是疑惑。
“巡捕營!”趙九哥臉色驟變,他看到了旗幟。
趙淨瞬間按下趙九哥,神情急速變化。
巡捕營的人來了!
“那些人知道是你找的他們嗎?”趙淨內心跳動如擂鼓,看著趙九哥沉聲道。
趙九哥連連搖頭,道:“不會,我們都是蒙著面,誰都不認識誰。”
趙淨這才放心,再次抬起頭。
只見巡捕營的人更是兇厲,騎著馬將混戰的人群衝散,而後見人就殺。
巡捕營來的人非常多,足足有兩三百人,很快就結束了戰鬥。
“別追了。”有幾個騎兵要追逃走的黑衣人,一聲趙淨熟悉的聲音響起。
鄭其心!
巡捕營提督!
趙淨雙眉緊鎖,望著騎在馬上,臉角模糊不清的鄭其心,自語道:“他親自來了……”
這件事,十分弔詭了。
“鄭提督,是我,是我……”
一個人影,在一輛貨物的馬車裡爬出來,向著鄭其心大聲道:“我是……”
噗嗤
他還沒說完,便被人一刀砍在脖子上,從馬車上摔了下來。
鄭其心走到他面前,踢了兩腳,而後道:“處理乾淨,將東西整理好,帶一輛馬車回去。”
巡捕營的人紛紛應命,一部人收拾屍體,一部人拉走馬車,只留下一輛馬車,裝著兩個箱子。
小半個時辰,鄭其心的巡捕營便帶著百餘具屍體以及一輛馬車,回返城裡。
趙淨望著他們的背影,神情如鐵,沉默不語。
這件事非常古怪,他一時間難以猜透,但可以肯定是,鄭其心在黑吃黑,早就設計好了這一出。
他只是劫財嗎?
親眼看到這麼黑暗又暴力的手段,趙淨越發相信,有一股力量,在暗中保護他們父子!
瞿式耜,王在晉以及手握京營又兼領巡捕營的惠安伯張慶臻,他們只會比鄭其心做的更狠,更毒辣!
趙九哥等巡捕營的人背影消失,這才低聲道:“公子,我們回城嗎?”
趙淨坐回去,望著滿是星辰的天空,目中全是思索,下意識的道:“九哥,你在巡捕營要萬分小心。”
趙九哥重重點頭,道:“我知道。”
剛剛發生的事,令他明白,巡捕營並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無所事事,混吃等死,暗地裡是陰險冷酷,心狠手辣,不比漕運上差多少。
趙淨回想著與鄭其心的交往過程,這是一個面粗心細之人,他今夜敢殺瞿式耜,那他背後應該還有人吧?
會是誰?
今夜只是圖財嗎?有沒有更深的算計?
趙淨對鄭其心瞭解極少。
還好,與他接觸不多,並沒有暴露什麼。
靜靜思索了好一陣子,趙淨起身道:“回去吧。”
趙九哥應著,跟在他身後,穿過樹林,從另一條路離開,等到天色亮起,城門開啟,這才入城。
回到府邸,趙淨直奔後院,找到正在吃早飯的趙實。
趙淨將昨夜發生的一切,詳詳細細的說給趙實聽,而後道:“爹,這鄭其心是誰的人?他為什麼要去殺瞿式耜?”
趙實神色不動,撕著饅頭,道:“瞿式耜昨夜並未出城,昨天他在錢侍郎府邸醉酒,毆打同僚,被抓進天牢了。”
趙淨愣住了,眨了眨眼,道:“瞿式耜,不在……”
那鄭其心昨夜殺的人是誰?
不重要了。
趙淨眉頭緊擰,瞿式耜被關進天牢,還怎麼殺?
趙實看了他一眼,道:“王尚書在路上遇襲,死了。”
趙淨雙眼大睜,道:“王在晉死了?”
瞿式耜沒死,反而王在晉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實喝了口稀粥,道:“鄭其心我不知道是誰的人,但是即便沒有你,他扳倒惠安伯,也是早晚的事。私改敕書一事他或許不清楚,但提督京營又兼領巡捕營不合祖制,從無先例,只要他上一道奏疏,該發生的事情,一樣會發生。”
趙淨目光古怪,看著老爹,道:“爹,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懂?是有人,事先已經在準備對張慶臻,王在晉等人出手了?”
“李尚書跟我說的。”
趙實臉色一如既往的嚴肅,沒有什麼表情,道:“瞿式耜的事,你不用再管,他打了不能打的人,三年五載估計出不來了。”
趙淨低著頭,拿起茶碗,不動聲色的道:“爹,你,是不是有什麼大靠山沒告訴我?”
趙實嚼著饅頭片,道:“李尚書即將致仕,臨走前,準備推舉我為工部侍郎,你怎麼看?”
趙淨見他不說,越發篤定,道:“不做,沒什麼意思。”
趙實道:“李尚書,照顧我多年,近來幫我擋了不少事,不好推脫。”
趙淨打量著趙實,旋即明白他的心思,想了又想,還是道:“爹,你也看到了,就這一年,崇禎元年以來,內閣走了七,吏部尚書換了倆,禮部換了倆,兵部換了叄,刑部換了叄,工部,這位李尚書要是年底之前走,就得換肆,侍郎就更不用說了。內閣那幾位,我估計不少要被抓回來的,他們在陛下的逆案名單上。六部的堂官,有幾個功成身退的?爹,太危險了,咱不做。”
趙實順著趙淨的話,將內閣,六部想了個遍,不由得目光微沉。
趙淨並沒有誇大其詞,這一年內閣六部幾乎一直在換人,而且還死了幾個。
這還不到一年。
要知道,這是閹黨被強力清除後,當今陛下親自召還,下旨徵辟,組建的新朝局。
“我再想想。”好半晌,趙實沉吟著道。
趙淨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意動了,剛要繼續勸說,趙常急匆匆的來了。
滿臉疲憊,黑眼圈濃重,喘著粗氣。
他進來後,直接急聲道:“主翁,公子,不好了,司禮監那邊說,說是內閣已經決定了,要免你的官。”
趙淨眉頭一挑,這麼快?
“還有什麼訊息?”趙淨問道。
趙常道:“說是內閣接到對公子的彈劾非常多,認為公子飛揚跋扈,擾亂朝政,心思浮躁,不能用事。”
趙淨忍不住的冷哼一聲,道:“慣用的老手段了。”
東林黨曾經用‘浮躁’二字,在京察中,將不是東林黨的其他朋黨斥責為‘奸邪’,橫掃出朝廷,足足罷黜了三四百五品以上的京官。
這一舉直接促成了‘閹黨’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