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淨大步回到房間,而柳隱正在為他疊著被褥,聽到聲音,連忙轉身,行禮道:“公子。”
趙淨沒有理會她,來到床邊,拉過被子躺下去。
刑部來抓人,是一種清晰又直白的預示——東林黨開始清洗了!
他不過是小小吏科都給事中,算不上正菜,是不是說,周道登、溫體仁現在也有大麻煩?
柳隱看著躺下一言不發的趙淨,眨了眨眼,等了許久,輕聲道:“公子?”
趙淨被打斷思緒,歪頭看了她一眼,道:“沒你事了。”
柳隱抿了抿嘴,哦了一聲,轉身出去。
她在趙府,除了給趙淨打掃房間外,便沒有其他事情,這令她很不習慣。
主要是她的討好主人手段,好像對這位年輕公子完全沒有作用。
‘他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柳隱心裡暗戳戳的想。
趙淨哪裡知道柳隱心裡所想,還在盤算著朝局。
周道登在過往履歷中,一直是一個應聲蟲,並沒有什麼勢力,他能夠反抗東林黨的能力有限。
那麼,只剩下溫體仁與周延儒。
眼見著東林黨‘眾正盈朝’,又對他們步步緊逼,這兩人會做什麼反擊?
尤其是溫體仁,他涉入了‘崔呈秀案’,給魏忠賢生祠題寫了賀詞,作了詩詞,還被完整的拓印下來,鐵證如山,他如何翻盤?
“溫體仁,到底還藏了什麼手段?”
趙淨禁不住的輕聲自語,雙眼全是疑惑。
‘崔呈秀案’,溫體仁早就知道,可他始終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找了趙淨一次後,便無聲無息,還甘之如飴的去做了《熹宗實錄》的總裁官。
他在想什麼,等什麼?
趙淨深吸一口氣,雙眸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果溫體仁繼續隱忍,那他就要單獨面對東林黨的大清洗了。
……
但令趙淨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幾天,異常的平靜。
刑部沒有再找他的麻煩,除了幾道彈劾奏本外,沒有什麼危險動作。
而朝廷裡,同樣波瀾不驚,開了一次廷議,決定了六部侍郎以及九寺等的空缺,別無他事。
對於周道登,溫體仁,科道言官彷彿心照不宣的停止了瘋狂彈劾。
“平靜的有些詭異啊……”
趙淨坐在屋簷下,望著湛藍的天空,略有惆悵的道。
邊上的柳隱,一雙小手捧著點心,放在他嘴邊。
趙淨吃了一口,然後抬了抬下巴。
柳隱立即轉身,拿過茶杯,遞到趙淨嘴邊。
趙淨喝了一口,然後繼續看著天空,道:“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柳隱聽著趙淨的連連感慨,眨著溫柔如水的雙眼,輕聲道:“公子,是不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了?”
趙淨砸了砸嘴。
柳隱連忙拿過點心,捧著在手裡,送到趙淨嘴邊。
趙淨低頭吃了一口,而後慢悠悠的道:“是有事情,你那老主人能不能活著離開京城,就看這場風暴的走向了。”
柳隱抿了抿嘴,沒敢出聲。
趙淨餘光瞥了她一眼,笑著道:“擔心?”
柳隱連連搖頭,道:“奴婢不敢。”
趙淨笑容更多,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家公子也在這場風暴中。”
柳隱瞪大雙眼,道:“那,那怎麼辦?”
趙淨心底如墜大石,輕輕吸了口氣,道:“等。”
“等?”柳隱小臉疑惑。
趙淨道:“等這場風暴發動,能發動風暴的,要麼是那位韓公,要麼是宮裡的陛下,看誰先忍不住了。”
柳隱緊抿著嘴,小臉發緊。
即便她以前是周道登的小妾,可對於朝廷大事,依舊懵懵懂懂,心生敬畏。
‘多半是那位陛下吧。’
趙淨心裡暗道。
崇禎才十八歲,在繼位之前,一直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縱然對大明內憂外患憂心忡忡,有心作為。
可到底太過年輕,論城府,論手段,怎麼比得過宦海幾十年的韓爌以及背後的東林黨?
“公子!”
突然間,趙常從拐角走過來。
趙淨轉頭,一眼看到他身後的毛羽健。
臉色微變,趙淨起身,望著毛羽健。
毛羽健快步來到近前,拉著趙淨進門,反手趙常、柳隱關在門外。
趙常與柳隱大眼瞪小眼,這到底誰的府邸?
毛羽健沒有絲毫客氣,關上門,拉著趙淨走到裡面,這才肅色低聲道:“我得到訊息,你謀殺瞿式耜的罪證已經齊了,都察院準備請旨拿你!”
趙淨沒有意外,臉色還是一沉,道:“還有其他訊息嗎?”
毛羽健重重點頭,道:“有。不止是你,周閣老,溫尚書的罪證也十分詳實,今天就會送入宮!”
趙淨心中湧起劇烈不安,伸手示意,而後兩人相繼落座。
毛羽健看著他,道:“我看過的你那些罪證,人證物證都有,但也有些破綻,可以辯駁。怕就怕,你是被裹挾在周閣老,溫尚書的案中,陛下震怒之下,順帶將你定罪,你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趙淨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他沒有殺瞿式耜,不論刑部怎麼誣陷,總有破綻。
但如果是作為大案中的小案,盛怒之下,那便是崇禎一句話的事。
“有辦法應對嗎?”毛羽健繃著臉,滿眼不安。
趙淨道:“我在想。”
他沒想到喬允升的手段這麼簡單粗暴,根本沒有什麼彎彎繞繞,順帶手的要將他解決。
現在的關鍵,反而不是趙淨有沒有殺瞿式耜,而是周道登、溫體仁的案子。
如果東林黨用這兩個案子激怒崇禎,那任誰都會被崇禎遷怒,申辯的機會都沒有!
心裡忐忑的想了一陣,趙淨抬頭看著毛羽健道:“朝廷有什麼動靜嗎?我是說周閣老,溫尚書?”
毛羽健搖頭,道:“沒有。周閣老一味上書申辯,陛下置之不理。溫尚書一樣,接連上書,都是喊冤。”
趙淨神情動了動,這溫體仁到底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