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上上下下,已然沒有多少事是他們做不到的了。
趙淨也沒料到,崇禎元年的最後一天,會有這樣的驚人變化!
趙實看著這個兒子,道:“溫體仁的事還沒了,趁著他們還要繼續鬥,你可以先一步外調。出了京,騰挪的餘地會變大,沒那麼危險。”
趙淨深吸一口氣,道:“暫時走不了。”
“為什麼?”趙實坐直一點,目光直視趙淨。
趙淨張了張嘴,總不能告訴趙老爹,明年會有一場改變大明國運的驚天大變吧?
趙淨沉默一陣,道:“爹,東林黨想幹什麼?”
趙實皺了皺眉,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奇怪。
“自是匡扶社稷,中興大明。”趙實道。這是東林黨早就喊出來的口號,朝野無人不知。
趙淨抬起頭,看著趙實,道:“我也是這個想法,可他們為什麼不放過我?”
趙實道:“同一個想法,但路不同,便會有爭鬥,官場的爭鬥,向來無關是非對錯。”
趙淨道:“眾正盈朝之下,不分是非對錯?”
趙實神情閃過一絲怪異,道:“你好像對東林諸公……錢謙益,或者瞿式耜,畢竟是少數。你現在離開朝廷,會有一個不錯的位置。一旦越過明年,幾道彈劾奏本,便能將你貶到偏僻、危險之地。不要因為一時激憤,自毀前程。”
常理來說,趙老爹的話是沒錯的。
換做其他時候,趙淨會選擇走。
現在不行。
“爹,我覺得,還會有事情發生。”趙淨看著趙實道。
趙實稍稍沉吟,道:“你是說喬允升?”
趙淨點頭,道:“他本來就不肯罷休,現在韓閣老晉升首輔,他入閣在望,最遲年假之後,必有大動作。”
趙實點頭,認同了趙淨這個判斷,道:“你有什麼打算?”
趙淨道:“我這個位置,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暫且走一步看一步。”
趙實哪裡不明白,這個極有主意的兒子,還是決定不走。
只要想走,有的是辦法。
趙淨見老爹不說話,情知他猜到了,坐好一點,道:“爹,你那邊,有沒有什麼麻煩?”
趙實暗自深吸一口氣,而後,慢條斯理的撕著饅頭,吃了一口,道:“不好說。”
不好說,就是暫時還升不上去。
趙淨有些好奇,道:“畢尚書向來不朋不黨,與東林黨關係還算親善,有他力保,應該問題不大吧?”
趙實哪裡看不出趙淨是在轉移話題,淡淡道:“沒那麼簡單。喬允升不會放棄利用你,溫體仁顯然也有算計,你要謀定後動,現在的情勢不同以往,不能像以往那樣劍走偏鋒。”
趙淨道:“我知道。”
趙實沒有再說,一邊吃,一邊在思索著什麼。
趙淨拿起筷子,隨便夾了菜,心裡同樣在轉著念頭。
在崇禎元年的最後一天,首輔周道登罷,韓爌上位,這件事是超過所有人預料的。
這其中暗藏了什麼未知因果,暫且不得而知。
但隨著東林黨的掌握內閣,清除異己的行動,必然會加快,而且迅猛,尋常人難以抵擋。
擺在東林黨面前,第一個要清算的,無疑是溫體仁。
再其次,或許就是趙淨了。
兩父子都不是什麼善於交談的人,無聲的吃完,便各自回房。
趙淨趟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明明東林黨的眾正盈朝是清晰預期的事,可真正到來,趙淨還是倍感壓力,思緒萬千,難以平靜。
……
崇禎二年,正月初一。
趙淨來到六科廊,發現今天的六科廊,格外的冷清,幾乎沒有見到什麼人。
諸葛義從吏房迎出來,面色充滿感慨的道:“都給事,內閣那邊的文書已經送來了。”
趙淨知道他感慨什麼,笑著道:“處理好,儘快送過去,旨意頒佈了,大家都能鬆快的過個年。”
諸葛義應著,而後望著內閣方向,道:“六科廊一大半的人都去了內閣,曹勳也在。”
趙淨倒是不在意,只是略帶好奇的道:“基畫,你可知允大,是誰的人?”
基畫,諸葛義的字。
諸葛義一愣,道:“我不知道,我還以為都給事知道。”
趙淨搖頭,道:“我只知道他是從內閣來的,不清楚到底是誰的人。”
諸葛義剛要說話,便看到內閣方向出來一大群人,不止是六科廊的人,還有六部九寺的的諸多尚書、侍郎、寺卿等等。
諸葛義仔細觀察一陣,低聲道:“都給事,溫尚書不在其中。”
老恩師升任首輔,門生不在,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趙淨輕輕點頭,雙眼微眯,道:“今天所有的彈劾奏本全數壓下來。”
諸葛義神色微緊,低聲道:“都給事,壓到朝休後,反而會更危險,還不如現在放出去,有朝休的幾天時間,或許爆發沒有那麼兇猛。”
趙淨道:“我要的就是這個。讓他們徐徐圖之,步步為營,我們反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