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哥這才一臉放鬆,再次行禮,艱難的轉身離去。
趙淨伸手拿起茶杯,心裡起了一絲煩惱。
有一個極其聰明的屬下,有時候也並不是那麼開心。
搖了搖頭,趙淨再次拿起趙常的信,從頭到尾的看。
這封信的內容很多,趙淨還得細細揣摩。
月落日升,時間如流水。
趙淨回到太原府後,除了日常的少部分公務,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裡。
刑獄有陳銘據,政務有孫傳庭。
恍惚間,趙淨又回到了吏科,上午忙一會兒,下午喝茶看書。
“府尊,這是綏遠巡撫洪承疇以及山西總兵黑雲龍的信。”值房小吏拿著兩封信,遞給正在喝茶看書的趙淨。
趙淨有些意外,接過來,道:“同時到的?”
小吏道:“是,同一個信使送來的。”
趙淨眼神微動,擺了擺手,而後開啟看去。
第一封信,是黑雲龍的,他詳細的說明了朝廷的命令以及綏遠巡撫洪承疇、綏遠總兵曹文詔面臨的困境。
朝廷命令他協助洪承疇剿匪,並籌措糧草,而洪承疇面臨缺兵少糧的困境。
這一封信,大概可以理解為一種勸說,希望趙淨能幫幫洪承疇。
趙淨無動於衷的放下,拆開洪承疇的信。
信封上是:太原知府兄趙明堂親啟。
而信紙上除開稱呼的第一行是:素是仰慕,無緣得見……
趙淨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強忍著看去。
內容除了肉麻的話外,根本目的還是借兵借糧,並且信誓旦旦的言稱有借有還。
趙淨是一點都不信,這個時候的借兵借糧就沒有還過的!
為了這種事將官司打到朝廷,趙淨在吏科見的不是一起兩起了。
趙淨放下信,神色沉吟。
黑雲龍向來謹慎,雖然沒有耿如杞那樣的如履薄冰,可也謹小慎微,極少麻煩趙淨。
他主動來信,說明面臨了巨大的壓力,不得不寫這封信。
而洪承疇的信,雖然有幾句肉麻的話,字裡行間也頗為客套,但破除表意,居高臨下的姿態十分清晰。
“這兩份信是一起到,而且還沒有曹文詔的……”
趙淨目光閃動的自語,察覺到了其中的古怪。
為什麼一個綏遠,一個是汾州的兩人,信會同時到?
而且,就關係論,趙淨與曹文詔關係更近一些,曹變蛟還在他手下。
作為綏遠巡撫的洪承疇不找他的搭檔綏遠總兵的曹文詔,偏偏與黑雲龍一道,這是因為什麼?
趙淨揣測不透,想了想,再次拿起筆,又給曹文詔寫了一封信。
而後,看著這兩封信,趙淨伸手,放入抽屜。
趙淨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借錢借兵借糧給洪承疇,半點沒有。
趙淨處理完這些,繼續拿起茶杯,悠閒看書。
直到傍晚,孫傳庭急匆匆而來,道:“府尊,撫臺有請。”
趙淨眼神半眯,微笑著道:“有說是為什麼嗎?”
孫傳庭臉上多了一絲凝色,道:“沒有,不過,有人看到撫院多了一些兵丁進出。”
趙淨一怔,道:“兵丁?你沒看錯?”
晉王府,撫院,布政司,按察司的幾個門,趙淨安排了暗哨,如果巡撫大院有不尋常的兵丁進出,他不應該不知道!
孫傳庭道:“他們扮做了採買的家僕,但身形姿態不一樣。”
趙淨神色不動,轉頭透過窗戶,看向幾步之遙的撫院方向。
“我們的撫臺,還是改變了態度嗎?”趙淨沒有掩飾,聲音不大不小。
之前因為曹於汴的出現,耿如杞態度驟變,這引來趙淨忌憚,不得不給他警告。
是趙淨的行為激怒了耿如杞,還是又有外因,讓耿如杞決意改變立場?
孫傳庭聽著趙淨的話,凝視著趙淨,道:“下官認為,府尊絕不可去!”
一旦耿如杞在撫院將趙淨拿下,任誰都翻不了天,只能任由耿如杞宰割!
趙淨沒有說話,心裡一直在思考。
他還是希望耿如杞能夠留下的,一個不管事的巡撫,對他來說相當有益。
換一個人來,但凡有些想法,都會與趙淨起衝突。
官大一級壓死人,面對朝廷派來的巡撫,趙淨根本無力抗衡。
孫傳庭見趙淨沉思不語,也沒有打擾,心裡同樣在做著判斷。
如果趙淨去了撫院,那位撫臺會下令拿下嗎?
那位撫臺,是想好了一切還是衝動?
一旦趙淨被拿下,太原府將在眨眼間變天,趙淨苦心經營的諸多事項,一夜間將被廢除。
他這個同知,要麼下獄,要麼被打發回老家。
趙淨心裡默默盤算著,突然道:“要去。”
孫傳庭聞言,道:“府尊,有自保之策?”
進了撫院,那就是耿如杞的地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趙淨微微一笑,道:“前幾天你不是說,晉王很是仰慕我,想見我嗎?”
孫傳庭稍稍思索,道:“那只是緩和關係的託詞,晉王不會庇護府尊。”
何止不會庇護,只怕恨不得趙淨立即死。
晉王府到現在,各處門外都有兵卒打著‘護衛’的旗號巡邏、盤查,晉王府過得是相當不順心。
“不試試怎麼知道?”趙淨笑著起身,道:“我現在去進晉王。”
孫傳庭不知道趙淨去見晉王做什麼,道:“要不要帶些兵,以防萬一?”
趙淨想了想,還是搖頭,道:“在撫院火併?這傳出去像什麼話?到了朝廷,朝野內外還不將我生吞活剝?”
孫傳庭見趙淨主意已定,道:“下官陪府尊一同前去。”
趙淨看著他,想了想,道:“也行,你將府裡的事料理完,咱們在撫院門前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