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曲縣。
趙淨走在田壟之間,看著枯黃的幼苗,乾裂的土地,枯竭的水渠,面無表情的一步一步走著。
陽曲縣令呂陽跟在邊上,道:“府尊,這幾年,太原府年年大旱,收成銳減,今年,怕也是如此。”
趙淨沒有什麼表情,道:“我聽說,又有匪盜興起?”
呂陽臉色微變,還是道:“是。都是些吃不上飯的百姓,下官已下令清剿,暫且並無危害。”
趙淨道:“目前來說,能招降的就招降,太原縣的事情,你知道一些了吧?”
呂陽看了眼趙淨的側臉,道:“是。下官親自去過太原縣,這開墾荒地,疏通河渠,下官也想做,只是,沒有錢糧。”
趙淨一臉平靜,彷彿沒有聽出他的話裡有話,道:“暫且先做規劃,你們陽曲縣拿出規劃來,上報府衙,如果你們的計劃得宜,招募到足夠的人手,我會想辦法給你們貼補錢糧的。”
呂陽大喜道:“府尊此話當真?”
趙淨慢慢走著,道:“錢糧我可以給,但你要做出成效來,要是拿我的銀子中飽私囊,新賬舊賬一起算,你的腦袋保不住。”
呂陽神色一正,沉聲道:“只要府尊願意撥給錢糧,下官以人頭擔保,絕對比太原縣做的更好!”
趙淨回頭瞥了他一眼,道:“陽曲縣那些大戶,你搞得定?”
呂陽臉角如鐵,道:“下官能!”
趙淨一臉的不置可否,道:“你先將陽曲縣的荒地,需要疏通的河渠以及能夠種植番薯等物的地方丈量清楚,年底之前,我要看到你的呈報。”
呂陽彷彿早就下定了決心,道:“府尊,不需要到年底,三個月,下官一定能完成。”
趙淨道:“我聽說,你抵制府衙派給陽曲縣的六房官吏?是想好了怎麼做手腳,怎麼貪瀆錢糧了?”
呂陽眼神驚疑閃動,片刻道:“下官願意接受府尊的一切安排!”
趙淨冷哼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打的什麼主意,既想要我的銀子,還想做土皇帝!三天之內,府衙安排的所有事情,我不管你們願意不願意,都給我執行到位!旦有拖延,你們都去按察司給我一個個排隊解釋,在按察司,我有的時間聽你們解釋!”
呂陽心驚肉跳,連忙抬手躬身道:“下官不敢!”
進了按察司就是問罪!
這與去知府衙門,是完全兩回事!
呂陽似乎這才想起來,這位府尊還兼著按察司副使。
趙淨來到了地頭,站在路邊,眺望著田地。
一望無際,光禿禿的,猶如荒地。
天災已經開始,或者說開始很久,只是愈加酷烈。
這裡是太原,相對好一些,由此可以想見,西北等地是什麼情形。
天災往往並著人禍,人禍則天翻地覆。
呂陽站在趙淨邊上,心懷忐忑,道:“府尊,下官,下官聽說,孟縣縣令……”
趙淨餘光瞥了他一眼,道:“他是咎由自取,只是一個死罪,沒有牽聯親族,已經是朝廷寬宥,他勾結匪盜,抗拒官兵,是誅族之罪!”
“是是。”呂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孟縣的事,著實震動了整個太原,‘官兵攻打縣城’,在山西還是第一次!
趙淨揹著手,望著田畝,心裡緊迫感更深,道:“你們縣派給我的那幾百人,很快就會返回。他們暫時不歸你統管,歸知府戶房以及巡檢司,他們返回後,會做一些事情,你要全力配合,敢有阻攔……李總旗!”
“末將在!”一個粗壯大漢出列,沉聲應道。
趙淨雙眼冷漠,道:“你兵馬整頓到什麼程度了?”
李總旗道:“回府尊,目前已有五百人。”
趙淨道:“很好,嚴加訓練,返回的那幾百人,也歸你指派,有任何不妥,本官拿你是問!”
李總旗神色一緊,道:“末將領命!”
呂陽看著那李總旗,心裡莫名的難受。
陽曲縣,是他的地盤,但有這個李總旗在,就不完全是了。
趙淨點點頭,心裡思索一番,暗道:差不多了。
這次來,是敲打呂陽,同時也是敲打太原府下左右的州縣。
面對太原府下發的公文命令,這些州縣陽奉陰違,將太原府的命令當做了一紙空文。
這種情形,趙淨自然是容不得。
“府尊!”
這時,一匹飛馬奔來,落在趙淨不遠處,而後士兵上前,在趙淨耳邊低語了好一陣子。
趙淨聽著聽著,雙眼眯起,道:“孫傳庭?張家人都退走了?”
士兵道:“是,全數出城了。”
趙淨面露一絲笑意,道:“果然不簡單。”
孫傳庭幾句話就退走了張家人,這不止是在展現能力,很有可能,他看透了背後的事情。
‘我是引來了一頭猛虎嗎?’趙淨心裡自語。孫傳庭的表現,令趙淨生出了一些緊張。
他做的事情,表面上都是合法的,可要是往細裡推敲,都是‘圖謀不軌’的證據!
以孫傳庭的眼睛,不會看不出來。
那他,會是一個怎樣的態度?
趙淨沉思許久,在士兵耳邊低語起來。
士兵聽完,道:“是。小人這就去傳令。”
趙淨點頭,目送著他翻身上馬,道:“走,去太谷縣。”
呂陽見趙淨終於肯走了,心裡鬆了一口大氣,連忙追上,一副恭送模樣。
趙淨快馬加鞭,直奔太谷。
曹變蛟從那走了不久,很多事情,需要趙淨去善後,尤其是鞏固剿匪的‘戰果’。
與此同時,曹變蛟本人出現在了太原與汾州的交界。
這裡算不上三不管,但匪患確實眾多,兩府的州縣甩鍋,以至於匪患坐大。
‘坐大’,也只是相對於其他地方,還遠遠比不上陝西的動輒數千,數萬的規模。
但這裡地形複雜,叢山峻嶺,一些匪盜聚集在各處,一般的匪徒都不知道具體的‘山寨’在那,很是神秘。
曹變蛟騎著馬,望著不遠處狹長的穀道,目露一絲難色。
對他來說,清剿這些匪盜並不難,難處在於,怎麼用最小的代價剿滅。
如果用人海戰術,一點一點推進,自然能行,可那得損失多少兄弟?
他手底下的幾千人都是寶貝疙瘩,損失一個都心疼。
這時,一個副將來到他邊上,低聲道:“將軍,我們的糧草快要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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