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紅妝輕輕搖頭,坐在椅子上,蹙著眉頭,俏臉煩躁。
從太原穿過大同去張家堡,一路上繞來繞去,要透過諸多關卡,這些關卡基本上掌握在守將以及當地勢力手裡。
別說他們的公子了,便是宣大總兵的滿桂也伸不了那麼長的手。
九鎮早就腐朽不堪,想要整頓清楚,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更何況,這些關卡的背後還有各種勢力的糾葛,滿桂做不到軍令暢通,朝廷也做不到。
“小姐,那怎麼辦?”驛丞同樣是程家的掌櫃,忐忑不安的道:“這批貨可價值七萬兩,不能說丟就丟。”
程紅妝自然知道,七萬兩的貨,其實她並不在意,更關心的,是這條路還能否走得通。
程紅妝想了好一陣子,道:“他們不是要銀子嗎?你親自去一趟,跟他們商議,我們每次路過,都給他們上交路費。”
驛丞一驚,道:“小姐,萬萬不可啊,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他們以後的胃口只會越來越大,而且,那麼多關卡都要給,那我們根本賺不到銀子了……”
程紅妝眉頭蹙的更緊,一時間也沒了辦法。
朝廷、滿桂的通行文書不行,給銀子也不行,那還能怎麼辦?
許久之後,程紅妝忽然抬起頭,道:“那些人是怎麼走得通的?”
驛丞道:“他們經營多年,關係網複雜,有的是辦法,我們不一樣的。”
程紅妝俏臉浮現冷意,道:“你說,會不會是他們從中作梗,故意刁難我們?”
驛丞立即點頭,道:“小姐,這很有可能!畢竟我們是外來的,而且公子有意壟斷大同這條路,他們為難我們,肯定,肯定有他們的手段!”
程紅妝沉著一口氣,道:“公子現在在哪裡?”
驛丞道:“公子還在各縣巡視,據說還有七八天才能回來。”
程紅妝猛的站起來,俏臉一片冷肅。
驛丞看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千萬不可亂來。那些人,在山西,在大同,在張家堡都是根深蒂固,我們,我們不能硬碰硬的。”
程紅妝冷笑一聲,道:“要是以前,太原我來都不來,但是現在,太原知府是公子,輪不到他們在公子頭上放肆!”
驛丞瞥了眼外面,低聲道:“小姐,想怎麼做?”
程紅妝道:“我要去一趟京城,見常公子,然後請他給滿總兵去信,我要重建大同的驛站!”
驛丞怔了怔,道:“驛站?不是都作廢了嗎?”
當初趙淨在朝廷盡力阻止朝廷廢除驛站,奈何朝廷廢除的勢力太大,只能改變策略,‘以售代廢’,可趙淨當時財力有限,只能買下少部分關鍵的驛站,絕大部分,實際上還是廢除了。
程紅妝的聲音凌厲乾脆,道:“廢了廢了,可根基還在。而且我們現在有銀子,買下驛站,招募足夠的青壯,加上滿總兵的襄助,我看誰還能從中作梗!”
驛丞想了想,提醒道:“小姐,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關乎滿總兵,沒有公子的點頭,你萬萬不可輕碰!”
這點分寸程紅妝還是有的,道:“所以,我去京城見常公子,常公子知道了,公子自然也就知道了。”
驛丞神色恍然,道:“小姐,不能我們程家招募青壯,得公子或者滿總兵那邊安排。”
程紅妝輕輕抿了抿嘴,道:“好。”
她原本是不想麻煩趙淨,想要獨立做出一些事情給趙淨看的,但這件事確實有些敏感,還得謹慎。
驛丞見她答應了,緊張稍緩,道:“小姐,事不宜遲,得儘早安排,打通了去張家口的線,咱們程家也能像諸多晉商那樣,枝繁葉茂,富甲天下了。”
程紅妝似乎想到了那種場景,忍不住的激動起來,道:“我這趟去京城,還要見見朝聘,他要是能進士及第,我程家才能枝繁葉茂!”
相比於富甲天下,程紅妝以及整個程家,更想枝繁葉茂,而枝繁葉茂,惟有入仕做官!
驛丞輕輕點頭,天下之人,誰人不想做官?
只有做官才是人上人,光宗耀祖,傳承家族。
行商,那是下賤的行當。
程紅妝商議一定,便馬不停蹄的奔向京城。
而驛丞也沒閒著,第二天,主動的跑到太原府,稟報了在大同發生的事情。
太原府上下哪有空管一個商人在大同遇到的困難,孫傳庭也不清楚程家與趙淨的特別關係。
自從‘全權代理’太原府的事務後,孫傳庭日漸忙碌。
他首先要了解太原府正在推進的各項政務,而後統籌調配。
越是深入,孫傳庭越是能察覺趙淨這些計劃背後隱藏著的深層次的目的。
到了九月下旬,趙淨還是沒有回來,孫傳庭已經得心應手,開始有條不紊的處理太原府的事務了。
這一日,他在太原縣開墾荒地的現場,親自實地檢視。
太原縣令曹勳跟在他邊上,指著一條正在挖掘的河渠,道:“孫同知,根據我們的計劃,這條河渠挖通,每年至少能開墾二十頃的荒地,而且還能灌溉至少五十頃的現有田畝……”
孫傳庭一邊聽著一邊向前走,道:“要花費不少錢糧吧?”
曹勳心頭一緊,不動聲色的道:“是。太原縣的諸多士紳皆是有德之人,知道太原縣要通渠墾地,紛紛慷慨解囊,方才有此一事。”
孫傳庭對這種藉口已經聽膩了,道:“這些荒地應該種不出什麼糧食吧?”
曹勳道:“主要是為了種植番薯等物。”
孫傳庭不置可否,道:“我聽說,你們送去校武場的人即將返回,你打算怎麼做?”
曹勳瞥了眼孫傳庭輪廓分明的側臉,道:“回孫同知,按照府裡的計劃,他們主要是為了清剿、防備匪患。”
孫傳庭道:“但他們不止學了種植番薯,還有算術,丈量等,你讓他們只做日夜巡邏?府裡花了那麼多銀子,你不覺得浪費嗎?”
曹勳不知道孫傳庭知道多少,欲言又止。
孫傳庭沒有回頭看他,自然也能猜到他的表情。
這些人,無疑不止是為了匪患,更多的,應該是丈量土地,為日後戶丁,賦稅,整頓田畝等事做足準備。
孫傳庭心裡門清,並不點破,望著在大夏天揮汗如雨,努力刨地的漫長人群,道:“這些都是各州縣抓捕來的匪盜?”
曹勳連忙道:“是。除了匪盜,還有諸多不法之徒。有的是自願來贖罪,有的是強派的勞役,還有一些,是主動而來,只求一日三餐的各地災民。”
孫傳庭望著這些人,目光略有複雜,道:“番薯,外邦之物。我嚐了嚐,有點難吃,不合我中國人胃口,百姓能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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