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請殿下發援兵救之,以慰忠臣良將之心。”
“國朝兵將無數,卻無可調之兵。”光時亨反駁道:“漢中失陷,西南震怖,陛下不得已親征剿賊,其餘各部皆在御賊,不可輕動。
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流賊不平,則大量軍隊被牽制不能動彈,本次建虜入寇,孫傳庭、陳永福等部皆被牽制於地方,因此建虜難制。
此時建虜元氣大傷,只是興兵報復,日久必退,調集各部出關,徒耗糧餉而已,非但徒勞無功,反而耽誤剿賊。”
“臣附議。”南居業出列道:“內寇不除,何以攘外?近郊多壘,何以服遠?
比年群盜競作,朝廷務廣德意,多命招安,故盜亦玩威不畏,力強則肆暴,力屈則就招。苟不略加剿除,蜂起之眾未可遽殄。
天災頻仍,匪禍糾纏,國家元氣衰蔽已極,雖欲強起禦侮,其如力不足何?
今之急務,莫過於鎮壓流寇,安定地方,與民恢復,待兵精糧足時,一鼓作氣剿滅建虜。”
兵部武選司主事劉養貞出列,道:“萬曆時國家不可謂不富,兵將不可謂不精,然一朝戰敗,建虜做大,今日侵一地,明日佔兩城,六十年間全據遼東,致有今日局面。
殿下,今日輕棄寧遠,則明日山海關失守,後日建虜往來京畿如坦途。
神京一日三驚,祖宗寢陵置於兵鋒之下,天下人心淪喪,何以言重整社稷?”
李建泰出列,道:“春秋時,齊桓公言尊王攘夷,先安內以尊王,尊王而後攘外,始成霸業。
西漢景帝時匈奴威脅日盛,晁錯以攘夷必先安內而行削藩,帝納其策,鼓勵農耕、致力本業、守邊備塞以及推行削藩,始有漢武滅匈奴。
今我之兵力每以討寇,寇急則調邊兵以徵寇,東夷急又輟剿寇之兵將以防東夷,卒之二患益張,國力耗竭,而事不可為矣。”
“建虜屢破關牆,耀武於京畿,不可一世,若得寧遠,熾焰愈囂,恐入關不去,前後夾擊山海關。”張縉彥說道。
“山海關兩面受敵,入關之虜豈非兩面受擊乎?”
越來越多的朝臣站出來發表觀點。
“攘外”派與“安內”派爭執不休,而且有涇渭分明之勢。
不怪朝臣分裂,實在是在大戰略決策上,崇禎一直搖擺不定。
七年,李自成等賊被圍將死,然建虜入寇,京畿危急,成了招安的重要原因,九年又被盧象升圍住,建虜再入,朝廷急調盧象升御虜。
但凡有一次拼著京師被攻破而咬死流寇,李自成等人墳頭草都已經換了幾茬,而且這件事上還真不能怪罪朝臣,屬實是皇帝戰略定力不夠導致的兩面搖擺兩面皆敗。
要避免這個錯誤,並且統一戰略思想。
太子敲了敲扶手,嘈雜如菜市場的朝堂立刻落針可聞。
兇威可見一斑。
“當今之時,國朝絕無兩面開戰之實力。”朱慈烺明確了基調,繼續說道:“斷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
今建虜元氣大傷,揮兵寧遠只為報復,難以顛覆社稷,而流寇據河南、湖北、漢中,皆腹心之地,若有疏忽,江山傾覆只在早晚。
徵建虜所需錢糧無數,又是勞師遠征,必然曠日持久。
錢糧兵員來源何處?非得內部安定,國家元氣充足不可。
即日起,剿滅流寇為首要,即便建虜入寇,剿寇之兵亦不動。”
一直未曾開口的馮元飆出列,道:“敢問殿下,若建虜大舉入關圖謀天下又當如何?”
真是個好問題。
朱慈烺看了一眼兵部尚書,道:“若建虜傾力入關圖謀天下,自當集重兵御之。
太祖驅韃虜重塑中華,中華依舊高貴,若令華胄染腥羶,本宮死不瞑目矣。
流賊罪該萬死,終歸是中華子孫,本宮寧願將天下交託於其而不願建虜竊取之。
寧予漢賊,不予虜夷!
記住,安內是手段,不是目的,攘外不是手段,是目的,切勿本末倒置。”
“臣謹遵聖諭。”諸臣拜下。
“即日起,勿要因攘外與安內再起爭執。”朱慈烺又補了一句。
“敢問殿下,既以安內為要,何以要取東番?”劉養貞忽然問道。
朱慈烺回道:“東番地廣人稀,物產豐富,取之可安置流民,流民消匿,天下之安。”
剿寇是安內,移民是安內,朝官接受“大考”、士紳一體納稅同樣是安內。
這個就沒必要跟朝臣們細說。
太子以天下為註定了戰略,不可更改,戰術還是有商榷餘地的。
張縉彥出列,道:“殿下,寧遠告急,援兵不出,當支應錢糧兵甲以安撫關寧軍民。”
“無法支應。”餘應桂反駁道:“陛下親征平賊,耗費巨大,京師又在編練新軍,兵仗甲冑無一不缺,實在無法補充寧遠。
當然,張侍郎若能籌備出錢糧兵甲,亦可供應寧遠。”
張縉彥啞然。
他要是有這個本事,何必先提議出兵再提補給?直接調撥就行。
真沒有。
當初太子要軍裝都是下面人把隱沒貪佔的吐出來湊齊的,如今吳三桂要那麼多,就算人人退贓,銀子肯定綽綽有餘,武器裝備肯定沒有的。
朱慈烺開口,道:“詔告吳三桂,寧遠能守則守,不能守則突圍至山海關,若建虜窮追不捨,中樞必有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