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準備伸出手，將裡面那個半死不活的傢伙抓出來。
可就在這時，他的腳步，猛然一頓。
他那雙深淵般的眸子裡，第一次浮現出了錯愕的情緒。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廢墟。
臉上的表情，凝重到了極點。
不對勁！
有什麼東西……不對勁！
在他的“道”之籠罩下，這片區域的一切本該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感知之中。
那個狂徒的氣息，雖然被重創，卻依舊充滿了霸烈不屈的野性。
如同一頭瀕死的野獸，在黑暗中舔舐著傷口。
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
那股氣息突然消失了。
不是被磨滅，不是消散。
而是毫無徵兆地憑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新的詭異氣息！
那氣息，不再狂暴，不再混亂。
它變得……寂。
死一般的寂靜。
彷彿一切生命，一切情感，一切法則……
都在這股氣息面前失去了意義，歸於永恆的沉寂與虛無。
最讓他感到驚駭的是，這股陌生的氣息，竟在他的“道”之籠罩下，悄然無聲地綻放。
沒有受到絲毫的壓制！
就像是陽光下的影子，根本無法觸碰到對方。
它與自己的“道”，根本就不在同一個“理”之上！
它們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這怎麼可能？！
壯漢臉上的表情，徹底變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片廢墟，如臨大敵！
他甚至收回了那隻準備探出的手，全身的氣血開始不自覺地運轉，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廢墟之下，彷彿甦醒了另一尊……古老、恐怖、未知的……存在！
“轟……隆……”
廢墟的石塊，開始緩緩自行地向兩側滾動分開。
那不是被力量推開，而像是在朝拜一般，恭敬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在那條道路的盡頭，在那片漆黑的深坑之中。
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不，不對！
那真我境壯漢的瞳孔，猛然收縮到了極致！
那身高十丈的兇魔，已然不知所蹤。
走出來的，是一個看上去……再“正常”不過的身影。
身形如常人般，甚至顯得有些消瘦。
他赤著雙足，身上披著一件樣式古樸的袈裟。
那袈裟的顏色暗沉，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但其表面卻顯現出一種屬於面板的紋理……
他每向前踏出一步，足下步步生蓮，同時周身虛空綻開一朵朵彼岸花。
而在他的身後，一輪巨大而虛幻的佛輪緩緩顯現。
那佛輪之上，本該是萬佛朝宗的祥和景象，此刻卻被無盡的血色所浸染。
仔細看去，那佛輪竟是由億萬張痛苦哀嚎的人臉所構成。
無數的惡鬼怨魂在其中沉浮咆哮，發出無聲的嘶吼。
血色佛輪，人皮袈裟。
他站在那裡，面容依舊是陸猙的面容，但氣質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的臉上，掛著一抹悲天憫人的微笑。
可他的眼中，卻是俯瞰眾生的無情空寂。
佛與魔，在此刻歸於一體。
救贖與沉淪，慈悲與殺意。
兩種截然相反的“理”，在這具身體上達到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平衡。
既是渡人的舟，亦是沉舟的海。
這一刻，那壯漢臉上的所有表情盡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