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熊硯今早起床後,被人兜面潑上一盆冷水。菊煙拎著盆,說手滑,不陰不陽地道歉了事。
既然忍讓無用,那何須再忍。何況,徐陵斌也絕非她良人,她做這件事,還算是行善積德了。
“我想讓林姨娘,撞見菊煙和徐陵斌的私下會面。”
熊硯看見上官詰神色的變化。
他是覺得我過於狠毒了麼。
抿唇,“少爺,憑菊煙和林姨娘的關係,菊煙絕不會有性命之憂,而徐陵斌,他是你的教書先生,林姨娘沒權力責打他,只會將他逐出府。”
她原本不想解釋,但碰到袖中的藥罐,又嗅見手背淡淡的藥香味,頓時便不願被人誤解。
“紅梅原本可以不死的,是不是?”
上官詰在思索熊硯的計劃,會讓徐陵斌產生什麼反應?還沒想清楚,就聽得熊硯提出個新問題。
他抬眼,目光落於熊硯的臉。
她好似很為那個不熟識的丫環而悲傷。
“她當時不死,過後也會死,或許死的更為慘烈。”上官詰平靜道。
熊硯吞下自心口升騰的憤怒。
“錢小郎,仗著自己少爺的身份,玩弄紅梅便罷了,他怎麼可以又去對紅梅的娘,做同樣的事。逼得她娘上吊後,仍能繼續對紅梅犯下獸行!”
胸口的火似要燒灼她的喉嚨。
“為人子女,若不能替生下自己的娘討回公道,與無知的禽獸何異?”狠咬下唇,“不,烏鴉還有反哺之義,羊羔尚有跪乳之恩。”
她兩眼定定看向上官詰,遇上對方的目光,也毫不退縮。
“若沒有徐陵斌的出手,紅梅起碼能扎錢小郎一刀,即使沒能殺了他,也不是白白賠上命。”
“你?”
“少爺,或許你生來富貴,自覺人有三六九等,丫鬟小廝們盡是賤命一條。但我信奉命無貴賤之分,人命至重,難生易殺。”
熊硯垂下目光。
剛說的那話,是腦中理智的弦繃斷了。
現下,她心頭湧起後怕。上官詰不會把她當成妖孽,要找泓德法師來驅魔除穢吧。
“我同意你的計劃。”
片刻後,上官詰不以為意道。
雙手抱胸,吊兒郎當的模樣,“徐陵斌實在讓人心煩。他這個教書先生,教書不行,說教能力倒是了得,成天怪叫。”
上官詰是忽略了她後面的話,或者說他根本沒聽。是了,一個富貴公子哥,哪能聽懂眾生平等,命無貴賤。
熊硯胸中長舒一口氣,他聽不聽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還沒被這個世界改變。
上官詰透過帷幕,偷看在帷幕之外幹活的熊硯。
她說命無貴賤,是因為秉持這個信念,她才能歷經家破人亡,淪落教坊司,又做多年丫環後,還一直掙扎著要活下去嗎?
即使活的艱難,也要活下去,即使不為復仇,而因難生易殺嗎?
他久違地想起那段,被自己刻意塵封的記憶——日復一日的藥水滴滴輸入身體,它們不會讓他恢復健康,僅能維持他孱弱的病軀不至枯竭。
不覺又到入冬時節,天空彤雲密佈,颯颯寒風。
自徐陵斌威逼熊硯,以色侍奉上官詰那事後,他又忽地消失了一年。直到最近才重回上官府。
熊硯雙手攏住溫熱的手爐,在尚還殘留有紅楓的樹葉下,來回踱步。
徐陵斌約她在此會面。
這次會面,怕是徐陵斌得知過去一整年,熊硯毫無作為後,要對她採取更加嚴厲的手段。
忽然,菊煙氣沖沖地從白牆後頭,奔來,兩三下趕走了熊硯。
而後,麵皮通紅的從自己袖中,掏出塞進一縷青絲的香囊。
等到門洞處,那人緩緩走來。
她眉目之間盪漾著,難叫人移開的春色。
兩人相見,還未說上半個字。
另一頭,卻殺出了一群人。
在丫環、僕婦簇擁下走近的林姨娘,柳眉倒豎,臉上或青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