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繃帶隱約可見深色,昭示著他追捕賀四郎時,搏殺的激烈。
他並未入睡,也未動作,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似乎隨著龍淵的靠近,轉向了牢門方向。
龍淵停在牢門外三步之遙。
龍淵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探針,試圖穿透那冰冷的面具,看清楚面具下真實的情緒。
他最終一個字也未能問出口。
只是那樣長久的、沉默地注視著。
許久。
龍淵極深地、彷彿耗盡力氣般吸了一口氣,又沉重地吐了出來。
他猛地轉過身,大步離去,步履比來時更加沉重,彷彿每一步都踏著萬鈞的枷鎖,只留下更冰冷的牢房和一室尚未消散的複雜凝望。
肖嶺的目光,始終沉寂地落在那扇重又隔絕了光線的牢門上。
當晚,楚音莫名覺得心慌,燈影剪了幾次依舊不滿意,便坐在案桌前發呆,清硯抱著雙臂斜倚在陽臺的椅子上,她似乎不用睡覺,對保護楚音這件事,她做到了極致。
哪怕受傷也不影響她二十四小時護衛,好不容易悄悄讓芙蕖給湯藥裡放了點柏子仁,才讓清硯陷入深睡可以休息一下。
楚音很心疼,叮囑芙蕖多照顧著清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肖嶺曾經住過的靜室內。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還會回到錦州來嗎?
正在這時候,忽然龍淵闖入了東樓。
他並非空手而來,腰間掛著一個幾乎空了的皮囊酒壺,手裡還拎著半壇烈酒。濃烈到嗆人的酒氣裹脅著一身玄甲的血腥與寒氣,如同他此刻混亂而失控的氣息,蠻橫地撞開了楚音靜室的門扉。
清硯驚得幾乎拔劍,卻被楚音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只能憂心忡忡地退到門外守著。
龍淵顯然已酩酊。
他腳步踉蹌,玄甲上的寒意與酒氣交織,形成一股極具侵略性的、瀕臨崩潰的灼熱。
他直接將剩下的半壇酒重重頓在案几上,震得茶具嗡嗡作響。
他的目光直接越過一切阻礙,死死鎖在燈下那位清冷如霜的女子身上。
“楚音!”他嘶啞地低吼,帶著濃重的酒氣撲向她,“……自請成為封家的下堂婦!立刻!現在!”
見楚音不答,他又道:“音音,你不用怕,封家如果不同意,我自有辦法使他們同意。離開封家吧,你若離開封家,我立刻娶你。”
現在,楚蔓蔓已經死去了。
少將軍夫人的位置空懸,他道:“只要你願意,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少將軍夫人就是為你準備的!”
但楚音還是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他,好似在看著一個瘋子,繼爾居然低頭看著案桌上的冊子,繼續處理自己手頭的事,淡聲對芙蕖說,“都說了好久了,封家的門禁必須加強,找幾個高手來……”
芙蕖有點委屈,這龍將軍是“高手”能擋住的?
況且又有誰真的敢攔著他?
但芙蕖也不敢頂嘴,只噢了聲,“姑娘,奴才知道了,奴才明天就去牙子裡繼續找人……”
這段對話卻是觸怒了龍淵,他一把攥住她並未受傷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將她猛地拉向自己,灼熱的酒氣噴在她冰冷的面頰:
“跟我走!就現在!我們離開這裡!什麼封家少夫人!什麼鹽首!什麼錦州龍氏!什麼狗屁家國天下!全是假的!全是吃人的!”
他的聲音因情緒和酒精而扭曲顫抖,“扔了!全都扔了!我們走!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只有你我!活著!像個人一樣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