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黃牛虛弱的跪在地上。
一個戴竹帽的中年男子,使勁拽牛鼻環,試圖把牛拽起來。
一矮墩墩的胖婦人,蹲在牛肚旁嚎哭。
“老天爺哎,掏空家底,才買的這頭牛,剛翻幾畝地,牛咋就不行了呢?老天爺,你睜睜眼,讓我家的牛,好起來吧---”
求老天,不如求自己。
沈青上前一步,“甭哭了,隔壁村的葛大傑,是個獸醫,你派人請他過來瞧一瞧。”
婦女抹了抹眼淚,“找過了,昨天就去找了,可葛大傑媳婦說他去省城學...學啥子新型疫苗打法了,沒個三五天回不來。原以為我家牛能捱個幾天,沒成想,翻了幾畝地,它就不行了。”
牛,是農家的命根子。
既能下田耕地,又能上路拉貨。
一頭牛,沒個幾百塊,是拿不下來的。
若黃牛就這麼死了,婦女一家便一朝回到了十幾年前。
沈青在記憶裡搜尋一番,搜尋到了婦人一家的資訊。
男子是婦人的丈夫,名叫李茂秋,住在村東頭。
婦人名叫許春苗,孃家是許家寨的,其未出閣前,與沈青媽許燕是手帕交。
許燕難產去世後,許春苗對尚在襁褓中的沈小花格外照顧,送布鞋、包被、帽子、米糊,甚至還有羊奶。
沈青奶不樂意沈小花有人疼,往外傳許春苗隔三差五來沈家,是想勾引沈家的三個壯青年。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村裡謠言四起,許春苗為避嫌,漸漸與沈家疏遠了。
沈青走到黃牛前,凝眸仔細打量。
牛尾粘有稀牛糞,身形消瘦,背部毛髮粗糙而無光澤,神情痛苦,喘著粗氣,撥出的氣,有股腐爛菜葉子味。
沈青扇了扇鼻前空氣,“這幾天給牛喂的啥飼料?”
許春苗:“沒喂啥特殊的,就喂些乾草、麥秸、玉米杆、麩子。”
沈青:“喂時篩沒篩一遍飼料?”
夫妻倆對視一眼後,皆搖了搖頭。
“腹瀉、消瘦、毛無光澤、踹臭氣,我估計是飼料裡有鐵釘、鐵絲啥的,被牛誤吞進胃裡了。”
此話一出,人群躁動起來了。
“摟一眼黃牛,就說它胃裡有鐵釘,我咋就不信呢?”
“就是,他又不是葛大傑。”
“沒聽說沈青跟誰學過獸醫啊?”
“沈家小子,別瞎逞能,事關一條牛命呢,可不敢瞎顯擺說大話。”
……
許春苗是信沈青話的。
自家麥秸垛的蓋布,是拿木板壓著的,木板上確實有鐵釘子,她抹了抹眼淚,道:“大青,我信你,你有法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有啊!”
沈青環視一圈圍觀人群,目光落在留著斜劉海、梳著斜髻的婦人。
婦人名叫高蘭梅,是個繡娘。
不忙的時候,會繡鞋墊貼補家用,她到哪都隨身帶著針線、鞋墊,忙裡偷閒繡一點是一點。
“高嬸,你的針線包,能借我用一用嗎?”
高蘭梅爽快遞過針線包,“拿去。欸,大青,你手挺好看的啊,手掌寬,手指長,還白淨,來,讓我摸一摸,摸你有沒有當‘繡娘’的天賦。”
高蘭梅的調侃,引來陣陣鬨笑聲。
沈青不以為意,他開啟針線包,取出一枚細針,又咬斷一節棉線,繫住鐵針的中間往針頭偏一點的位置。
使得捏住棉線一頭,棉線另一頭懸在空中的鐵針,能保持水平不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