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睡熟,我輕手輕腳退出內室。廊下的更漏已過子時,秋風卷著落葉拍打在窗欞上,發出簌簌的響聲。
\"小姐,您的臥房都收拾妥當了。\"徐嬤嬤提著燈籠迎上來,小聲道,\"還是從前的陳設,一點兒沒變。\"
推開熟悉的雕花木門,果然連床帳的顏色都還是出嫁前的雨過天青色。妝臺上的銅鏡、書架上的話本……
甚至窗前那盆枯死的蘭花,都保持著記憶中的模樣。
\"姑夫人一直不許人動這屋子...\"徐嬤嬤放下燈籠,聲音更低了,\"說小姐總有一天會回來住的。\"
我心口猛地一疼,忙轉身去撥弄燭花掩飾情緒。
燭芯\"啪\"地爆了個燈花,濺在鎏金燭臺上,像一滴凝固的淚。
\"您先歇著,奴婢去煮安神茶。\"
\"不必了。\"我攔住她,\"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著吧。\"
徐嬤嬤退了出去。望著窗前那盆蘭花,我坐在妝臺前,銅鏡裡映出一張蒼白的臉——這還是那個曾經在春日宴上奪得魁首的雲翩翩嗎?
春日宴…春日宴…
大琰十六年三月三,我尚待字閨中,曲江畔的垂絲海棠開的正豔。我趴在雲府繡樓的窗欞邊,聽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笙簫聲,手裡的絹帕絞成一團。
忍不住飛奔下繡樓,跑到姑母跟前:“聽說今年的春日宴要整整舉辦三日呢,江邊有百戲雜耍,還有胡商帶來的波斯幻術。”
我拽著姑母的袖角晃了又晃。
姑母蹙著眉:“這種場合,豈是你這種官家貴女能去的?民間男女相親,藉著這樣的活動場合來相看罷了,如此粗鄙的場面,你作為雲府郡主,怎能出現?”
我就知道姑母不會同意,賭氣扯了扯腕上的珍珠手串:“過幾年你和爹爹不知要把我許配給哪位朝中大員,等嫁作人婦,更沒機會外出遊樂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姑母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茶几上。
“身為丞相之女,尚未出閣,滿口嫁娶成何體統。”
她猛的站起身,指尖捻動佛珠的速度都快了幾分,又厲聲吩咐管家:“這三日內,都不許給小姐開門,誰也不許放她外出,否則拿你們是問!”
管家在門外惶惶點頭,姑母在雲府,向來說一不二,否則又怎能震懾住旁人,管理好雲府這諾大的家業。她丈夫早亡,並無子嗣,甘心寡居這許多年。
說罷,姑母起身去往佛堂誦經。不知從何時起,姑母就格外喜歡在佛堂久坐,有時抄經到三更天都不見出來。
我望著姑母遠去的背影,轉向一旁的徐嬤嬤,嬌聲道:“嬤嬤…您幫我去向姑母求求情嘛…”
徐嬤嬤的手掌撫過我的發頂:“小姐啊,夫人最近事務紛雜,心裡煩亂,您就體諒些吧,唉。”她彎腰去收拾姑母喝剩的茶盞。
正當沮喪時,忽見姑母身邊的大丫鬟紫煙捧著香盤從廊下經過。這丫頭也是個大姑娘了,遲遲不願出府婚配,平日裡跟星闌很要好,最是機敏。
“紫煙!”我跑去她身邊拉住她,耳語幾句,然後把腕上的珍珠手串擼下來戴到她手上:“好姐姐,怎麼樣,幫我想個法子?”
紫煙抿嘴兒一笑,湊過來低語:“小姐真想出去?後日傍晚,西角門的張婆子要送漿洗的衣物出去,角門的鑰匙只有張婆子有,到時,如有人引開她…”
我與紫煙相視一笑,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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