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不再疼痛,只是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漂浮在一片虛無中,就像上一世我喝下那杯鴆酒,遠處似乎有光,我忍不住想靠近,卻動彈不得,又熟悉的聲音在喚我…
“小姐,小姐,醒醒啊,醒醒!”
我努力想睜開眼,卻感覺眼皮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終於,我長舒一口氣,陷進無盡的混沌中去了...
再睜開眼,雨停了,院中的訟經聲也停了,師父們不知何時都悄然離去了。
額頭上有點涼津津的,我費力抬手一摸,是擰了水的汗巾子,額頭有點燙。
孩子呢?我的孩子?
腹部輕快了很多,感覺像從裡面掏出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我四處打量,想喊人,用盡了力氣,最終只從嘴裡飄出來幾個字:“人呢...孩子…”
星闌跑過來,臉上掛著淚痕與喜色:小姐,你醒了,是個男孩,白白淨淨的,像你!”
我仰面而泣,哭不出聲,眼淚大顆大顆的順著眼角都流到耳朵裡。
星闌用帕子幫我擦著淚:“你太虛弱了,寺裡的小師父去跟這附近的山裡住戶,要了些羊奶,甘甜可口,嬤嬤熬煮了,正在給小公子喂一些。”
我抬起手,示意讓她們把孩子抱過來。
星闌和嬤嬤把孩子抱到我跟前,放在我旁邊,我沒有力氣翻身,只能側過臉去,看見了一張正在熟睡的紅紅的小小的娃娃臉。
只不過,這張臉,卻並不是前世我的孩兒子允的臉。
或許是我的孩兒子允也要重新活過了,我知道,不管他長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子允。
“什麼時辰了?”我仍然是極其虛弱,桌上擺著退燒的湯藥,估計是行空師父開的方子。
我以為他們修行之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不屑於也不敢於看見這種婦人的血腥之事,沒想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快卯時了,師父們在外面淋著雨誦經,直到小姐身子安穩下來,他們才離開…”
生產時,雲生方丈帶領師父們在院內訟經的聲音不絕於耳,這個孩子有他們庇佑,必然福生無量。
我別無所求,榮華富貴不過是命運使然,這世間所有強求得來的,都只會更加加速它們消散的時間,我想,再次重生後,我明白的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不強求。
我的孩子,只期盼他安然愉悅度過此生就好了,去做他喜歡的事,去尋他真心愛的人,他不是什麼王爺的兒子,也不是什麼郡主的兒子。
我看著這個小娃娃睡夢裡咂吧咂吧的小嘴,像是急急需要吮吸。
上一世是乳孃喂的他,侯門宮府家的小姐夫人,都有乳孃來幫襯,我也不例外,因為那時我還在意自己的身形,還在意自己能否取悅殷行郾。
天色已漸漸亮了些,嬤嬤問我是否需要下山再找個乳孃:“一會兒小公子就該醒了,小公子看著強壯的很,一定很能吃。”
我搖搖頭,把孩兒往自己懷裡使勁摟了摟。
這一世,我要親自餵養他,哪怕用我的血,用我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