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戴義肢出門，先前蘇木陪同，都是推著輪椅。
今天他特意換上，來見葉初棠。
葉初棠讓小五回房間休息，又讓丫鬟取了一壺雪中飲來，親自斟了一杯酒。
“最近事情太多，想來您也有所耳聞，讓您白跑一趟實在不好意思，這是我家中自留的酒，酒肆那邊雖然關了門，希望這一壺不會讓您失望。”
狄叔端起酒杯深深嗅了一口，馥郁清冽的酒香十分醉人。
他的目光變得讚歎。
“好酒。”
他抿了一口，久久回味，才嘆道，“我已經許多年滴酒不沾了，如今能飲上這麼一杯酒，也算了無遺憾。”
葉初棠又給他斟滿，笑道，“這只是其中一種，您若喜歡，改日去雲來酒肆，我親自接待。不過，可能要麻煩您先等上一段時間了。”
她說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吹動那浮動的嫩葉，才隨意道，“新帝登基，國務繁忙，加上最近靖王的事兒，怕是要耽擱更久。”
狄叔的酒杯已經送到唇邊，聞言頓住。
他不動聲色看了葉初棠一眼，“要這麼久？”
“是啊。”葉初棠飲茶，潤了潤嗓子，才無奈搖頭，“這個時節……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麻煩，我們自然更是謹小慎微。”
狄叔半開玩笑道，“那雲來酒肆是你的，以葉二小姐的身份手段，還會擔心這些？”
“當然。”葉初棠微微一笑，神色坦誠，“外人看來只覺得我們風光無二，但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我們姐弟幾人在京城毫無根基，做事自然要更加小心。”
狄叔看了她一眼。
“既如此，葉二小姐當初花了那麼大力氣救我？還……”
他沒說完，放在腿上的那隻手無意識撫過。
掌心之下的義肢質地堅硬，負責替代膝蓋聯接的位置又彈性極好，最大程度減輕了對他殘肢的摩擦。
儘管不能和正常人相比，卻也能夠讓他重新站起來了。
這份情誼，他謹記心中，無法忘卻。
“我說過，您當初幫了我，這些都算是我對你的回報，應該的。”葉初棠道。
狄叔不知說什麼，又一口飲盡杯中酒。
葉初棠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杯子，笑著勸道，“您的身體剛好，飲酒還是適量為好。”
狄叔捏緊酒杯，心中情緒翻湧。
他能活到今天已經是賺了，遇到葉初棠之前，他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重見天日。
更甚至，如尋常人一般，在此對酒相談。
一如從前那些事情從未發生過般。
“其實……”
狄叔張了張嘴。
“阿姐！”
熟悉的聲音忽而從外傳來。
葉初棠起身來到門口，“阿言？你不是去國子監了嗎，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葉璟言神色匆匆，眉眼之間隱隱帶著焦急之色。
“我——”
他剛要開口，就看到了屋內坐著的狄叔。
“這是……”
“之前接診過的一個病人，今天特地上門來道謝的。”葉初棠言簡意賅，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葉璟言的神色，“發生什麼事兒了？”
能讓阿言這般反應，估計不是小事。
果然，葉璟言輕吸口氣，一字一句道。
“不知從何處傳出的流言，說……今上得位不正，對兄弟手足趕盡殺絕，實在不仁，眾多學子已經齊聚朝午門外，群情激奮，要求放了靖王，徹查先皇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