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傳來三十多歲流水線女主管的聲音：“我們廠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才3500，這上面一個月五千，還包吃住，哪有那麼好的事，肯定又是個騙小姑娘的皮包公司，指不定是拉去夜場陪酒的呢！”
聞言，楊超躍歪了歪腦袋離開，沒走幾步卻又折返回去。
要不打電話問問看？
自己的學歷，本來就很難找到一份好工作。
在紡織廠一個月3500，去掉伙食費以及和廠房室友平攤的房租水電費，剩下的錢有時候不夠自己花的，偶爾還要向老家辛苦幹活的老爸救濟。
小時候爸媽離婚，媽媽有新家庭了，也生了新的孩子。
農民工家庭長大的孩子，在經濟壓迫的窒息感中成長，得到的關愛一片荒涼。
老爸辛苦把她養大。
當初輟學出來，才知道大城市並非像偶像劇裡演的那樣美好。
有錢人才能在這裡過上愜意自在的生活。
錢一點也不好賺。
好想每個月能給老爸轉點錢，讓老爸在工地不用那麼辛苦，也讓老爸心裡踏實一些不用擔心自己。
過年回家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老爸佝僂的背，還有工地安全帽下花白的鬢角。
楊超躍反覆確認江陽招聘廣告上寫著的“包吃住”和“零經驗可培訓”字樣，猶豫地掏出老式翻蓋諾基亞手機。
手機殼上HelloKitty的漆皮斑駁脫落，楊超躍手指在撥號鍵上反覆摩挲。
膝蓋併攏，肩膀內扣，微微彎著脊背。
自卑與渴望交織。
她當然知道什麼是女團。
畢竟在這個韓流侵襲的時代，EXO，bigbang之類的男團在幾年前就已經火起來。
紡織廠裡的同事經常模仿少女時代成員的髮型梳妝打扮。
如果能成為女團，不需要多火，只要能在電視上露露臉，自己一定能成為全村的驕傲。
老爸也不用被工頭罵了。
不想再為了50塊加班費點頭哈腰。
不想在招聘廣告前反覆徘徊。
不想告訴家人自己在大城市裡打拼留下的眼淚。
特別想在老爸打電話問自己過得怎麼樣時，自己能發自內心實話實說的告訴老爸自己過得很好。
落日餘暉，棉紡廠的夕陽把楊超躍的影子拉得很長，如同一條看不見盡頭的流水線。
“您好。”
深棕色木製餐桌上的玫瑰金iphone6響起鈴聲，江陽接通電話，聽筒裡傳來楊超躍禮貌客氣中夾雜幾分緊張的甜美嗓音，混合街邊汽笛聲，和小販叫賣聲：
“我在我們紡織廠門口看見一則招聘廣告，說是招女團，請問是聯絡您嗎？”
江陽聞言，第一想法就是，如果能夠簽下楊超躍，需要訓練一下她的普通話發音。
畢竟是江蘇鹽城村裡來的妹子，江淮官話味道很重。
平翹舌音混淆，“招”說成“遭”，“是”說成“四”。
應該還有前後鼻音不分，具體的江陽沒聽出來，因為他自己也改不了這臭毛病。
“你好。”
江陽偏頭便看見楊超躍縮著腦袋，緊張兮兮的在招聘欄前來回踱步，他笑道：
“我是陽光娛樂人力資源部經理，你那裡有點吵，聽不太清楚。”
“奧奧，您稍等一下。”
陽光娛樂？聽上去是娛樂公司名字。
人力資源部經理？
似乎職位很高。
感覺很正規的樣子。
楊超躍往街角跑去，找到個僻靜的地方，才小心翼翼的和江陽聊起來：“真的不用會唱歌，可以培訓嗎？我五音不全，肢體協調能力也很差勁，但是能幹活，我可以搬箱子……”
還真是實話實說。
江陽樂了。
女團不需要搬箱子，但楊超躍未來可以搬運流量。
“女團名額還剩下最後一個，電話裡聊不清楚，你知道的，女團外形很重要，也就是顏值方面有要求，我需要面試才能瞭解你的情況，如果透過的話，可以提前發放一個月的工資。”
提前發工資？
也就是說，只要被選上，就能白白得到5000元。
多好的工作啊。
等不及明天，只剩下最後一個名額，很容易被人搶走，楊超躍應道：“您現在有時間面試嗎？”
“這個時間點，公司下班了。”
“可以給我個機會嗎，我學習能力很強，也很能吃苦的，打掃衛生的活我也能幹。”
“行，你定個地點吧，我帶上合同過來，希望你能透過，我也儘早完成這項公司交給我的任務。”
詳聊幾句，結束通話電話。
江陽瞄見楊超躍飯也顧不上吃，急匆匆的往紡織廠跑，應該是去換身正式的衣裳，應對即將和他的面試。
面試地點定在離廠區有兩條街遠的星巴克。
幸好是楊超躍定的面試地點，省得他臨時租個像模像樣的公司崗位，否則人家警惕心理強一些的話，搞不好在籤合同前就會發覺，自己這公司，確實是個騙小姑娘的皮包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