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揚站在門內,手裡還握著鋤頭柄,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嗯,剛回來。”
那個穿著的確良碎花襯衫的女同志,本來一臉不耐煩地往前走,聽到莫光輝和人打招呼,也停下了腳步。
她的視線落在了門邊的秦東揚身上,又扭頭看向莫光輝,撇了撇嘴,“莫光輝,我跟你說……你要是能長成這位同志這樣,再有個像人家醫生這麼體面的工作,那我還可以考慮考慮跟你處物件!”
這話一出口,莫光輝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了個乾淨,又很快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當眾甩了兩巴掌。
秦東揚也沒想到這女同志說話這麼直接,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這火,怎麼燒到自己身上來了?
那女同志卻像是沒看到莫光輝的窘態,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她反而饒有興致地看向秦東揚,臉上露出點笑容,雖然還是有點距離感,但比對莫光輝時要和氣多了。
“這位同志,你叫什麼名字啊?看著面生,是在縣醫院新來的醫生嗎?今年……多大了?”
秦東揚心裡暗歎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我今年二十三了,前年就結婚了。”
那女同志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眼裡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
“哦……這樣啊。”她點了點頭,語氣也冷淡了下來,轉身就走,連個招呼都沒打。
莫光輝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女同志的背影,又怨懟地瞥了一眼秦東揚。
但他終究沒敢說什麼,只是尷尬地對著秦東揚乾笑了兩聲。
“呵呵……秦醫生,那我……我先走了……”說完,也顧不上別的,趕緊邁開步子,追著那女同志去了,“哎,你等等我啊……”
秦東揚關上門,繼續揮起鋤頭翻地。
等到院子裡的一小塊地被他翻得鬆軟平整,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姐夫!”清脆的喊聲在院門口響起。
秦東揚直起身,擦了把汗,看到劉秋霜揹著書包,小臉紅撲撲地跑了進來。
“秋霜回來了?”他接過劉秋霜的書包,“今天在學校怎麼樣?新老師、新同學都還習慣嗎?”
劉秋霜用力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習慣!姐夫,學校可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劉秋霜放下書包,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遞到秦東揚面前。
秦東揚疑惑地接過來,開啟手帕,裡面是一疊錢,數了數,足足有三十幾塊,還有幾張糧票和布票。
劉秋霜仰著小臉,認真地說道:“放學的時候,王校長把我叫到辦公室,非要塞給我的。校長說,不能白收我們的東西,這是買糕點的錢,還有……還有您放在盒子裡的錢,都還給您。”
秦東揚拿著那疊錢和票據,站在原地,心裡五味雜陳。
他算了一下,這三十幾塊錢和票據,差不多就是他買那盒糕點的花費,再加上他偷偷塞進去的那二十塊錢。
校長這是……原封不動,甚至還添了點,把他的“人情”給退回來了。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錢和票據,又看了看劉秋霜清澈懵懂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他摸了摸劉秋霜的頭,“秋霜啊,你們這位校長,是個好校長。”
而虞司棋下班後,從醫院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家。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腳步一轉,朝著縣政府的方向溜達過去。
果然,還沒走到政府大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從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