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緊被單,指甲掐出青白痕跡。
黎遠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瘦削的肩膀佝僂著,彷彿要將肺都咳出來。
護士匆忙進來給他注射鎮靜劑,他這才緩緩平靜,卻已陷入半昏迷狀態。
黎遠洋凝視著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紫針孔,與腕間猙獰的縫合痕跡交疊,像一幅血腥的拼貼畫。
他喉頭滾動,想起自己曾嘲笑黎遠航“活該”,此刻卻如吞了黃連般苦澀。
黎家的權力漩渦中,他們兄弟不過是兩枚被隨意碾碎的棋子,而黎雲笙,正站在漩渦中心,冷眼旁觀。
窗外夜色漸深,病房裡燈光慘白。
黎遠洋望著天花板,肋骨處的疼痛如影隨形。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那點風流荒唐在真正的權力碾壓面前,脆弱得可笑。
黎遠航的傷口,他的肋骨,都像無聲的耳光,抽碎了他們兄弟最後的傲慢。
黎雲笙……那個名字像一根刺扎進心裡,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只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中迴盪。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
黎遠洋躺在病床上,肋骨斷裂處纏著厚重的繃帶,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傷口,痛感如細密的針尖扎入骨髓。他望著天花板慘白的光,意識在疼痛與屈辱中浮沉。
明明自己只是私生子,卻偏偏要跟黎雲笙這樣的嫡系血脈去比,這個念頭如毒藤般纏繞心頭,勒得他幾乎窒息。
捫心自問,他不配,黎遠航也不配。
這並非自輕自賤,而是刻在骨血裡的認知。
黎雲笙出生時,整個黎家老宅的燈籠都換成了硃紅色,喜宴擺了三天三夜,賓客如雲,連政商名流都親臨道賀。
而他們兄弟呢?
母親被當作玩物養在外宅,他們出生時連一聲啼哭都顯得多餘。
黎老太太雖將他們接回本家,卻像對待兩件瑕疵品,面上維持著體面,私下裡連下人都敢在背後嗤笑“野種”。
這種根深蒂固的差距,豈是爭強好勝就能抹平的?
簡單點來說,黎雲笙敢對他們動手,但他們卻不敢真的反抗黎雲笙。
因為在他們眼裡,他們的地位是不對等的,他們是不配的不能的。黎雲笙是翱翔在雲端的金雕,他們不過是泥潭裡的螻蟻。
他可以隨意碾碎他們,而他們連抬頭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就像這次肋骨斷裂,幕後的人是誰?
黎遠洋都不用多猜,除了黎雲笙也沒別的可能了。
他清楚得很,自己前腳在老太太面前編排溫栩栩,後腳就遭了這頓毒打,黎雲笙這是在警告他,動他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而他們可以動溫栩栩,是因為溫栩栩只是個孤女,無依無靠,像一片飄在風中的落葉。
黎遠洋想起在老宅時,他故意用言語羞辱她,看她顫抖著卻倔強地梗著脖子反駁,那雙浸了墨般的眼眸裡藏著不甘,卻不敢真的撕破臉。這種拿捏弱小的快感,曾讓他在空虛的內心找到一絲扭曲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