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有些不安,弟弟是死在今年的,這一年還沒結束,他總是不放心。
交代蒲十三看好藥罐後,宋海建便跑出去找弟弟妹妹了。
海蘭很聽話,也知道趕海撿來的東西對自家有多重要,所以她一定不會亂跑。
相比之下,還是突然消失的海生更讓他擔心。
因而宋海建便開始到處問人。
經過二十多分鐘的尋找,宋海建在村民的指路下,來到了崖邊上的土坡。
這裡,是父親埋葬的地方……
宋海建匆匆跑過去後,就看到父親的墳墓前,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當他走近,潔白的月光像一層薄紗披在弟弟身上。
四歲的小人兒哭得兩眼紅腫,兩隻手緊緊攥成拳頭,整個人像是熟了的蝦子一般蜷縮起來,腳上的草鞋早就不知哪兒去了,一雙腳丫子髒兮兮的,上面還有被磨出來的傷口。
就連膝蓋、手肘上,都是擦傷……
宋海建心裡一緊,蹲了下去,輕輕晃了晃弟弟。
“海生、海生……”
小海生連在睡夢中也不安穩,小臉上眉頭緊皺,像是做了什麼噩夢。
宋海建一推,他就突然哭起來,雙手雙腳也無意識地揮動著,嘴裡喊道:“走開!走開!嗚嗚嗚……”
宋海建頓時鼻子一酸,皺眉看著弟弟。
“海生,別怕,是哥哥!”
宋海建一邊說,一邊把弟弟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他學著母親安撫的動作,抱著弟弟輕輕地拍打他的背心,“別怕、別怕,壞人都被趕走了,沒人能傷害你了。”
漸漸的,弟弟攢在一起的眉心舒展開,小小的身子也不再緊繃、僵硬。
宋海建見他還是沒有醒,不再強行喊他。
他扭頭看向那個小土包。
他的父親,永遠地躺在了這底下。
上面,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但他卻覺得,父親此刻似乎就在注視著他。
於是,宋海建輕輕說道:“爸,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媽,沒有保護好海生海蘭,讓海生受到了驚嚇。他一定是看到媽人事不知的樣子,怕媽會像你一樣丟下我們離開……所以,他來找你,來求你,不要帶走媽。”
他低頭,懷裡的弟弟是那麼小的一個人兒,從生下來,他就很喜歡這個小傢伙,一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忘記上輩子失去弟弟時的傷痛。
“爸,我失去了你,也失去過他們,我很清楚這有多痛苦。我曾經無數次地思考,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麼?愛我的一個個沒了,我愛的一個個失去,難道我存在的意義,就是不斷地體會失去的滋味嗎?”
“上輩子,我唯一還算欣慰的,就是我讓海蘭過上了好日子。死的時候,我覺得我解脫了——爸,我知道你一定無法理解,你這麼想要活下來,卻不得不死。而我,其實我是不用死的,本來只是一個小毛病,我硬生生地拖,故意讓它變成奪命的死神之刃。
“爸,人生本該是酸甜苦辣,可當生命只剩下苦,那活著就沒有任何必要了。直到此刻,我依然無比慶幸我當初選擇死,我用一次的死亡換來了一次新生,是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現在,我擁有了我夢寐以求的一切,我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再從我身邊奪走他們!所以……爸,一個小時前,我真的很想砍死你二哥。”
宋海建看著天空,彷彿父親就在那裡。
他牽了牽唇角,和父親商量著:“你一個人這麼孤獨,我送二伯去陪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