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芬心虛了,趕緊轉移話題:“長征哥,大隊長讓我和海建坐大隊的牛車進城,我倆先去大隊長那兒了。”
蒲長征點點頭,見母子倆走遠,他轉身去找自己二弟。
“老二,借我點錢。”
蒲建國是大隊會計,見大哥來找自己借錢,他納悶不已。
“你借錢幹嘛?”
蒲長征沒多做解釋,“你別管,先借我,等這批貨賣了,我就把錢還你。”
蒲建國卻是果斷拒絕,“我身上的錢是大隊的公共財產,我可沒權使用。”
蒲長征懶得和他廢話,直接上手從他懷裡掏出一個布包,蒲建國拿著賬本在旁邊“哎哎哎”地想攔人,他背過身,從包裡抽出一張大團結,才把布包扔回去。
蒲建國在後面罵罵咧咧,蒲長征拿著錢找到馮玉芬母子。
“玉芬,這錢你拿去。”
馮玉芬看到他遞來的十塊錢,驚訝一瞬後忙推開。
“這錢我不能要!而且我身上有錢,海建他爺奶給了三十塊錢的……”
蒲長征沒等她說完,直接把錢塞到宋海建手裡。
“給孩子治傷要緊,醫院不像別的地兒,多拿點錢也有底氣。”
說完,蒲長征沒給倆人把錢還回去的機會,扭頭走了。
宋海建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覺手裡的十塊錢沉甸甸的。
“唉,你長征伯真是……”
馮玉芬摸了摸兒子的頭,低聲解釋:“他和你爸是發小,感情最好了,比親兄弟都親……當年你爸出海,上的就是他的船……”
說到這裡,馮玉芬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長征伯,這是把你爸的死,怪到他自己身上了,就算我說了很多次這和他沒關係,他也沒聽進去。”
母親說的不錯,這確實是長征伯內心的想法。
畢竟前世長征伯親口對自己說過,是他的缺席造成了父親的死亡。
為此,長征伯內疚了一輩子。
可宋海建無比清楚,如果沒有長征伯的幫助,那麼父親就沒有帶著他們一家人分家單過的底氣。
從分家後,爺爺的船就不許父親再用了,父親是跟著長征伯的船出海,才能掙到養家的錢。
兩年前父親出海那天,長征伯正好要帶蘭姨進城檢查身體,所以那趟船少了一個人,導致最後出了意外。
然而,無論是母親還是他們三兄妹,都沒有怪過長征伯。
因為長征伯和母親都勸過父親,可父親認為自己有必須出海的理由,十分執拗。
這是父親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
心裡暗暗記下長征伯的每一份恩情,宋海建把錢交給母親收起來。
貨裝完了,宋海建和母親上了牛車,挨著一桶桶鮮魚坐好。
趕車的是大隊長的大兒子蒲春生,今年二十四歲,目前有一個兩歲的女兒。
他一手提著煤油燈,一手拿著長長的牛鞭,猛力一揮,牛鞭抽在牛屁股上,大水牛就拉著車子緩緩朝前駛去。
蒲建國這個會計抱著賬本縮在角落裡,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也不在意被坑坑窪窪的黃泥路震得晃晃悠悠的牛車,眼一閉頭一歪,打起了盹兒。
在任勞任怨的大水牛專心拉著車子走向縣城時,東邊逐漸現出魚肚白。
一輪紅日從地平線的另一端探出頭來,像個大圓盤子,將溫暖的陽光灑在人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