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易歡推開葉楨,仔細打量她。
葉楨雖一身素白回京,臉上亦低沉,可她並無失去心上人的痛苦。
“他還活著?葉楨,他還活著是不是?”
葉楨被她搖晃著胳膊,眼淚也簌簌落了下來,正不知如何開口時,忠勇侯走了進來。
他彎腰一把將人抱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葉楨遠遠跟著,站在了忠勇侯的書房外。
片刻後,房裡傳來崔易歡的嘶吼,“我不信,你在撒謊,謝邦你個騙子。”
聽不清忠勇侯說了什麼,但葉楨知道,他定是告知了謝世子多年前就去世的真相。
且他叫破了崔易歡的真實身份。
沒一會兒,屋裡傳來打砸聲,接著是崔易歡的嗚咽。
葉楨眼底突然也酸澀起來,她與世子素不相識,卻在崔易歡的哭聲中,感知到謝世子犧牲的悲壯。
和一個母親的絕望。
淚水落了滿臉時,房門開啟,崔易歡踉踉蹌蹌出來,她一把抓住葉楨。
“我不信他,你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忠勇侯跟出來,“此事與她無關,都是我沒護好孩子。”
“父親。”
葉楨扶住崔易歡,同忠勇侯道,“我想同崔姨娘說會兒話。”
忠勇侯眸色擔憂,最終點了點頭。
崔易歡跟著葉楨回到夢華軒,飲月挽星等人守在門外。
“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是我死後,太子揹著我的棺槨四處求神拜佛……”
葉楨遞給崔易歡一盞茶,將前世謝霆舟復活她的事,告知了崔易歡。
“在決定炸死脫身這個計劃時,我們曾想過,平定內亂,我們可離京時,便去大魏尋我夢裡的那個女子。
我們願用此生功德,換世子再做你的孩子,這是我們的願望,不知是否能成,但我們都如此盼著。”
葉楨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父親將真相告知你,可見他信任你。
但我還是想請您保密此事,聽太子說,世子死前放不下侯爺,若他泉下知你得以重生,定也希望你餘生好好活著。”
侯府若落罪,崔易歡作為侯府一員,亦難逃罪責,反倒是葉楨有帝后的三次承諾,不會被牽連。
崔易歡雙手捧著水杯,顫抖著放到唇邊。
良久,才道,“你知道的,我進府的目的是為了我的兒子,可眼下你們卻告訴我,我的兒子早就沒了……”
她艱難喝下一口,“你擔憂的沒錯,在知道真相的第一時間,我的確想鬧得人盡皆知,你們都瞞著我……”
她看向葉楨,“可仔細想來,我自己尚且瞞著自己身世,又有什麼資格怪你們。
那時,我是崔家大姑娘,我們甚至都不熟絡……”
崔易歡忽然丟了水中茶盞,將頭埋進膝蓋,“此刻,我恨自己不夠胡攪蠻纏,不能同你們鬧……”
葉楨靜靜聽著,崔易歡哭了許久,終於抬頭,“能讓我再見見他嗎?
這世間,或許最瞭解我兒的就是他了,是不是?”
葉楨點了點頭,明白她口中的他是太子。
當夜,崔易歡在侯府再次見到謝霆舟,兩人在忠勇侯的書房說了許久的話。
謝霆舟回宮後,崔易歡開始收拾包裹,忠勇侯心頭髮急,擔心她要離開侯府,離開他。
卻聽得她說,“謝邦,能帶我去接兒子回家嗎?
聽說在外嚥氣的遊魂,無法輪迴,除非帶回他的屍骸。”
我還想再做他的母親。
忠勇侯以近期無吉日為由,將棺槨送往城外寺廟停靈等待。
他中年喪子,悲痛難當,想替兒回一趟邊境,看望昔日同袍,帶一捧邊境的土回來隨世子一道下葬。
出發這日,葉楨出城相送,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她在城門矗立許久。
直到,罵人的聲音拉回她的神思。
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被一壯碩的婦人抱住往馬車上拖,女孩拼命掙扎,“你個老貨,放開你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