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房區政府辦公樓的走廊還浸在清晨的涼意裡,程立東剛推開辦公室門,桌上的座機就急促地響了。
他抓起聽筒時,指腹還沾著剛從食堂帶回來的油條碎屑。
“程區長,我是市委辦公廳張耀祖。”
聽筒裡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沈書記讓您現在來趟市委大院,他在辦公室等您。”
程立東握著聽筒的手猛地收緊,塑膠機身硌得掌心生疼。
“張科長,有什麼急事嗎?”
他的聲音刻意放得平穩,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牆上的時鐘。
八點零三分,這個時間點的召見,絕不可能是閒聊。
“具體沒說,就說想跟您聊聊工作。”
張耀祖的語氣聽不出異常,淡淡地說道:“您直接過來就行,我在門口等您。”
電話結束通話的忙音像重錘敲在程立東心上。
他癱坐在真皮座椅裡,目光落在辦公桌上的相框。
那是上個星期他陪沈青雲視察教育園區時的合影,照片裡的自己笑得滿臉堆褶,此刻看來卻像個拙劣的面具。
原本朱正華逃跑之後,他的心本已經稍稍放下,可沈青雲這通召見,又讓他墜入深不見底的恐慌。
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對於程立東來說,他做了太多的虧心事,是真有點慌。
“區長,上午九點的拆遷排程會……”
秘書小李端著茶杯進來,見他臉色煞白,把後半句嚥了回去。
“推遲到下午。”
程立東猛地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夾克衫:“告訴趙書記,我去市委開會,急事電話聯絡。”他拽拉領帶的手指在顫抖,這條阿瑪尼領帶是朱正華去年送的生日禮物,此刻卻勒得他喘不過氣。
驅車穿過老城區時,程立東反覆擰動著方向盤上的佛珠。
車窗外,正華集團開發的商業樓在晨光裡閃著冷光,他突然想起十年前蕭明遠落水那晚,也是這樣的晴天,香房河的水面映著星星點點的光,像無數雙窺伺的眼睛。
………………
市委大院的梧桐葉落了滿地,張耀祖穿著熨帖的中山裝站在門崗旁,皮鞋擦得鋥亮。
“程區長,一路辛苦。”
他笑著伸手,掌心乾燥溫暖:“沈書記剛結束早會,正等著您呢。”
程立東握過去的手卻溼冷粘膩:“張科長麻煩了,不知道沈書記找我……”
“沈書記這陣子總誇香房區的工作有亮點。”
張耀祖引著他往辦公樓走,腳步不快不慢:“尤其是老城區改造,省裡都發了簡報。”
他眼角的笑紋裡藏著深意,笑著說道:“程區長在基層這麼多年,是該有個更大的平臺了。”
程立東的心跳漏了半拍。
這話像塊糖,甜得他舌尖發麻,卻又帶著不祥的澀味。
他乾笑著點頭,目光掃過走廊牆上的標語:“全面從嚴治黨”幾個紅漆字在射燈下格外刺眼。
六樓書記辦公室的門是虛掩的,張耀祖輕輕推開,裡面飄出淡淡的龍井香。
“書記,程區長到了。”
沈青雲正站在窗前翻看著檔案,聞言轉過身,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襯衫,沒系領帶,比在常委會上多了幾分隨和。
“立冬同志,快坐。”
他指著沙發,親自拿起熱水壺斟茶:“喝茶。”
程立東的屁股只沾了沙發邊緣,雙手捧著茶杯的姿勢像個受訓的新兵。
“沈書記太客氣了,您找我……”
他小心翼翼的對沈青雲問道。
“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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