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逛了一會兒,李青螢終於像是逛累了,也像是“敗”夠了家,推著謝觀雪的輪椅,慢悠悠地晃到了茶樓,選了一樓角落相對安靜些的茶座。
茶座臨著一扇巨大的雕花木窗,窗外是器閣的後巷,行人稀少,她點了兩杯最普通的、幾乎不含靈氣的清心茶,茶水寡淡,只飄著幾片零星的茶葉沫子。
“觀雪哥哥,歇會兒吧,腿都走酸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腿,語氣帶著點撒嬌的抱怨,臉上還殘留著方才“血拼”後的亢奮紅暈。
謝觀雪沒說話,目光落在窗外後巷斑駁的青石牆上,他的右手隨意地搭在輪椅扶手上,手指修長蒼白,指節處因為用力握著扶手而微微凸起。
在寬大袖袍的遮掩下,無人看見他小臂內側靠近腕骨的地方,有一點極其微弱的藍芒倏然亮起,又瞬間隱沒,快得如同幻覺。
那是一道極其細小、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鋒銳之意的劍形紋路。
幾乎就在劍紋微閃的同時,謝觀雪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他搭在扶手上的食指,極其輕微地、有節奏地叩擊了三下。
李青螢正端起那杯劣質的清心茶送到唇邊,熱氣蒸騰,模糊了她的眉眼。
就在這氤氳水汽的遮掩下,她那雙清亮的眸子瞬間褪去了所有的天真和浮誇,變得如同深潭般沉靜銳利。
李青螢捕捉到了那三下幾近於無的叩擊,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尾巴還在,二樓西北角。
李青螢吹了吹茶沫,輕輕啜飲了一小口,藉著放杯的動作,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謝七和謝十三藏身的方向,那眼神帶著一種對廉價茶水的不滿和小氣,彷彿在嫌棄花了冤枉錢。
但她的嘴唇卻在茶杯的遮擋下,極其輕微的翕動了幾下,沒有聲音發出,只是口型:“東西齊了,下一步呢?”
法器區是謝家的地盤,九州器閣的背後有謝震天的耳目,所以他們一開始就不打算去那裡。
謝觀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放在膝上的左手食指卻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劃出一個微小的弧度,指向茶樓裡通往後巷的一扇小側門。
“唉,好東西是不少,就是太貴了買不起。”李青螢心領神會,她放下茶杯,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嬌脆,帶著點意猶未盡:“算了算了,今天也買夠了。”
她站起身,臉上掛起那種滿足又略帶點疲憊的笑容,伸手去推謝觀雪的輪椅:“走吧觀雪哥哥,回去給你看我今天淘的寶貝。”
輪椅碾過茶樓光滑的地板,朝著那扇不起眼的小側門行去,李青螢腳步輕快,髮髻上的醜簪子一晃一晃,甚至還哼起了一支不成調的小曲,顯得心情極好。
二樓廊柱後,謝十三長長地、毫不掩飾地舒了一口氣。
他的肩膀徹底鬆懈下來,臉上寫滿了“終於解脫了”的輕鬆和鄙夷:“總算結束了!我就說嘛,跟著他們純粹是浪費時間!七哥,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吧?就說這廢物和醜女,一個比一個蠢,一個比一個敗家,除了丟謝家的臉,屁用沒有!”
謝七緊繃的身體也終於放鬆了一絲,銳利的目光最後一次掃過那對即將消失在側門處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認,這一路盯下來,確實沒有任何值得上報的異常。
看來真的是家主多慮了,昨夜那驚動靈力大陣的氣息,跟這廢人毫無關係。
“嗯,回吧。”謝七點了點頭,眼神中的銳利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卸下重擔後的疲憊,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回去稟報家主和二長老,目標確無異動。”
*
與此同時,側門“吱呀”一聲在李青螢和謝觀雪身後關上,隔絕了一切喧囂和窺探。
後巷狹窄而幽深,兩側是高聳的青石牆壁,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潮溼黴味,西斜的陽光吝嗇地灑在巷子盡頭,留下大片的陰影。
輪椅碾過凹凸不平的石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李青螢臉上那種天真爛漫、沒見過世面的興奮如同潮水般褪去,一絲痕跡也無,她推著輪椅的手依舊平穩,但整個人的氣質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