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帶著雪芷蘭踏入正廳時,滿堂喧囂微微一滯。
她著一襲華貴的雪色長裙,髮間的冰晶梅簪流轉寒光,似乎連步伐都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雪芷蘭粉裙金釵,嬌豔如三月桃花,親暱地挽著姑姑的手臂,儼然一副已經把自己當作謝家人的做派。
如今雖然謝臨淵失蹤,謝觀雪已廢,但謝夫人畢竟還是雪家的人,雪家現任家主是她兄長,其他人總是要給她一個面子。
更何況她也不關心謝觀雪這個兒子,只是整日獨居在寒梅苑內。
經過末席時,謝夫人眼風都未掃一下,彷彿那裡坐著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和未來兒媳,而是兩團礙眼的空氣。
“姑姑。”雪芷蘭故意提高聲音,嬌聲道:“您瞧,雲海哥哥多孝順,還特意把主位旁的席位留給咱們呢。”
謝夫人淡淡“嗯”了一聲,徑自走向上座,經過謝觀雪輪椅時,裙襬甚至沒有半分停滯。
李青螢攥緊了筷子。
她能感覺到滿堂嘲諷的目光,能看到謝雲海臉上快意的笑,更能看清謝夫人冰冷側臉上寫滿的漠視,她可以不在意,但對謝觀雪來說,這場精心設計的羞辱,卻有自己親生母親的參與和默許……
而在這之前,這種情況可能發生了很多次。
“別看了。”謝觀雪突然按住李青螢的手,語氣平淡:“湯要涼了。”
他舀了勺翡翠羹放進她碗裡,動作優雅得彷彿身處主座,甚至當謝雲海故意來迎接謝夫人,從他們案前嬉笑而過時,他還輕笑了一聲:“知道為什麼狗愛圍著餐桌轉嗎?”
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李青螢眨了一下眼睛,慢悠悠地笑道:“或許是……等著撿骨頭吧。”
聽見這旁若無人的對話,謝雲海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不過是兩個廢人,嘴巴倒是厲害!
謝夫人也終於瞥了一眼過去,那目光如冰錐刺骨,卻在對上李青螢挺直的脊背時微微一頓。
這個她百般嫌棄的未來兒媳,此刻竟然在給謝觀雪佈菜,臉上的胎記絲毫未遮,如同爬滿了藤蔓狀的紋路,在瑩白肌膚上格外扎眼,卻帶著從容的笑,彷彿這末席才是人間至高處。
一旁的雪芷蘭捂住小嘴,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抱怨道:“這這這……家宴如此重要的場合,青螢小姐也不知道把這瘮人的胎記遮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得了什麼怪病,連觀雪表哥也跟著丟臉。”
謝雲海立刻接腔,故作關切地搖頭:“唉,堂弟本就......處境艱難,如今再被連累名聲,我這個做兄長的實在心疼。”
廳內一些人發出鬨笑,肩膀微微抖動。
“青螢小姐平日都不照鏡子的嗎?”雪芷蘭撇了撇嘴,變本加厲地走近,嘖嘖搖頭:“我要是表哥,整日面對這張鬼面,恐怕晚上都睡不好覺。”
她湊到李青螢耳邊,故作天真地開口:“你知道你堂姐李沐瑤有多美吧,肌膚如玉,眉目如畫……表哥本來該娶的是那樣的美人兒~”
廳內溫度驟降。
李青螢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她臉上,等著看她崩潰或發怒。
她輕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