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雪特意在“未婚妻”三個字上加了重音,他的手掌寬大,骨節嶙峋如竹節,五指修長,拇指正抵在李青螢突起的腕骨上,力道不輕不重,彷彿輕撫著一隻振翅欲飛的蝶。
她的手腕在他掌中細得驚人,陽光流過瓷白的肌膚,照見了面板下的淡青血脈。
謝觀雪居然主動牽了這個女人的手!
霓裳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她那雙慣常含情的杏眼微微睜大,指尖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
三年來,她費盡心機接近謝觀雪,卻連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每次她想要為他診脈,他都會巧妙地避開;每當她“不經意”地想要扶他的輪椅,他都會冷淡地拒絕。
可現在……他居然當眾與這個廢物牽手?!
不過瞬息,霓裳又恢復了那副溫婉可人的模樣,她的目光在李青螢臉上掃過,在看到那塊青白胎記時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柔聲道:“李姑娘……真是好福氣。”
要不是捕捉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陰鬱,李青螢還真要被這溫婉的假象給騙過去了。
她笑得眉眼彎彎:“久聞霓裳丹師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如傳言一般溫婉賢淑、菩薩心腸。”
“尤其是噓寒問暖的本事。”她語氣真摯:“連我未婚夫蓋不蓋毯子都要操心,真的好讓人感動。”
霓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掛上那副標誌性的溫柔淺笑:“李姑娘說笑了。”
她輕攏鬢角碎髮,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我與觀雪相識多年,自然要多關照他一些,而且他的習慣喜好,我都再清楚不過了,李姑娘若是有什麼不知道的,也可以來問我。”
李青螢微微挑眉。
“比如觀雪最不喜甜食,每次服藥後總要含一顆青梅……”霓裳故意頓了頓,看向李青螢的眼神不經意地洩露出了幾分居高臨下的憐憫:“這些小事,李姑娘怕是還不知道吧?”
李青螢正要開口,謝觀雪卻突然冷聲打斷:“霓裳丹師記錯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柄出鞘的利劍,瞬間劃破了霓裳精心營造的曖昧氛圍。
“我從未討厭甜食。”謝觀雪面無表情地轉動輪椅,與霓裳拉開距離:“至於青梅……”
他忽然伸手,從李青螢手中的油紙包裡拈起一塊蜜餞放入口中,那是她方才在街邊隨手買的,甜得有些發膩的杏脯,淡淡道:“只要是她買的,什麼都可以。”
霓裳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不敢相信謝觀雪竟會當眾拆她的臺,那雙總是含情脈脈的杏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觀雪真是愛說笑。”霓裳勉強維持著溫柔語調:“三年前在玉丹閣賞梅時,你明明……”
“霓裳丹師。”謝觀雪終於抬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裡結滿冰霜:“我們只在丹道交流會上見過三次,每次都有十餘位丹師在場。”
他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卻字字如刀:“談不上什麼關係不一般的老相識。”
霓裳的臉色瞬間煞白,身子晃了晃,聲音終於出現一絲顫抖,轉身時甚至踉蹌了一下:“我、我突然想起閣中還有丹藥要煉……”
她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謝觀雪居然配合那個廢物一起羞辱她!
霓裳離去的背影纖弱單薄,素白衣袂在風中輕輕顫動,宛如一朵被風雨摧折的白茶花,周圍修士們的竊竊私語聲頓時如潮水般漫開。
“謝公子這話說得也太絕情了!”
“霓裳丹師平日對他多好啊,每月都親自送藥……”
“就是,聽說為了治他的腿疾,霓裳丹師不知耗費了多少珍稀藥材!”
一些人更是用嫌惡的眼神打量著李青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