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亂葬崗的毒瘴漫過城牆,黑紫色的霧氣籠罩了整座城池,修士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靈力正在被腐蝕。
而毒霧深處,一道身影緩步而來。
玄衣,金面,重瞳如淵。
他指尖輕抬,萬毒噬心。
當年見死不救的藥行執事,被他親手喂下蝕心菇的毒漿,渾身潰爛三日才死;那些曾對凡人採藥者肆意欺辱的世家子弟,被他種下蟲蠱,日夜受萬蟲啃噬之苦;而當年那個拒絕給他清心丹的鑑定師,則被吊在城門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一寸寸化為膿水。
毒君屠戮時,從不言語。
唯有黃金面具下偶爾溢位幾聲低笑,森冷如九幽之風。
直到某日,墨心在屠盡一脈修士後,於血泊中拾起一枚小小的銀鈴,那是孩童的飾物,和他妹妹生前戴的那枚……很像。
他盯著銀鈴看了很久,最終將它收入懷中,轉身離去。
那日之後,墨心再未踏入九州城。
直到很多年後,他在一場大戰中隕落,面具碎裂,露出了半張俊美的臉,臨死前,他望著虛空,輕輕笑了,呢喃道:“阿盈……這次,哥哥找到好藥了……”
可惜,已經太遲了。
而如今,李青螢的干預,讓命運之線悄然發生了偏移。
少年攥著玉髓丹,懷揣著希望在陋巷中狂奔,途中還不忘給妹妹買了一個小小的糖人,這一次,他或許不必再戴上那副黃金面具,九州城或許不會再血流成河……
李青螢有些懵,她不知道自己的干預會帶來什麼,但至少,她救下了一個小女孩的命。
她收回複雜的目光,一轉頭,就對上了謝觀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輪椅扶手,慢悠悠道:“一枚中品玉髓丹的價值是一百五十金。”
“我知道。”
“那株蝕心菇最多值六十金。”
“我知道。”
謝觀雪安靜看李青螢:“你認識那少年?”
李青螢搖搖頭:“不認識。”
謝觀雪看了她片刻,唇角微勾:“不是說自己持家有道?”
李青螢一噎,隨即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桿:“這叫投資!那孩子一看就不簡單,萬一以後發達了,咱們不就賺了?”
謝觀雪低笑一聲,沒再拆穿她。
他其實看得出來,她根本就沒想過什麼回報,她只是……看不得那孩子跪在血泊裡的樣子。
就像如今,他經脈盡廢、人人避之不及,也只有她,敢大大方方推著他的輪椅,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穿行。
謝觀雪垂眸,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敗家。”可語氣裡,卻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
李青螢走回他身邊,推動輪椅緩緩前行:“走了走了。”